韓小榮
天上月圓，人間團圓，不知不覺中，2018年中秋節近在眼前。按照傳統習俗，該是禮敬月餅的時候了。我站在超市月餅專櫃旁看了半天，終於選中了一款主題是「花好月圓」，且帶有桂花圖案的圓盒月餅。這是準備孝敬父親的。
去年，我送回家的月餅，父親指着外包裝盒上的荷花說：「這個荷花雖好，但它不是『花好月圓』所指的花兒。」我問：「那應該是什麼花？」父親指着院子裡的盆栽桂花樹說︰「是桂花。」花盆裡，是小小的一棵桂花樹，適逢花期，它的香味兒充斥了整個院落。父親退休後，愛上了花花草草。什麼月份開什麼花，父親門兒清。父親說，八月是「桂月」，桂花是主角才對。今年我留了心，特意買了桂花版本的月餅。
好像應景兒似的，月宮中也有一棵桂花樹。這棵桂花樹是仙木，是寶樹。月圓之夜，老桂樹枝繁葉茂，花香襲人。「十二度圓皆好看，其中最圓是中秋。」只有在中秋夜，人們才能最大限度看到桂花樹的全貌。因為這棵老桂樹的存在，月宮也被古人稱呼為「桂宮」。人間桂月，天上桂宮。這桂花，「自是花中第一流」，真不枉了女詞人李清照對它的高度評價。
桂花樹的「護樹使者」叫吳剛。吳剛本是一位樵夫，日子過得自由自在。有一次，他誇海口，說再古老的樹木，他一斧頭下去，也能令其斃命。這話傳到樹神耳朵裡，樹神向天帝告狀，天帝遂將吳剛囚禁在月宮裡。天帝命令吳剛砍伐月宮裡的老桂樹，說是只要砍倒了就赦免他無罪，放他回人間。吳剛拿來利斧，使勁砍桂樹，可是，桂樹有神奇的自癒功能。斧頭離開，它立刻完好如初，彷彿從來沒有被侵犯過一樣。吳剛連續砍了幾個月，也沒砍倒老桂樹。吳剛沒轍，只好放棄了砍樹，老老實實在月宮住下，開始養護桂花樹。
老桂樹有靈性，自然不會虧待吳剛。每到八月十五中秋節這天，桂花都會自動飄落一部分。吳剛會意，用桂花釀出一罈罈美酒。「問訊吳剛何所有，吳剛捧出桂花酒」，桂花酒是月宮裡的招牌酒。吳剛釀的桂花酒，花香濃郁，回味悠長，來客都喜歡嚐上一口。
小時候，每到中秋節，母親就用白麵粉發好了麵，蒸成圓盤一般大的月餅。並且在月餅的表面印上粉紅色的「花好月圓」字樣。這個大月餅和市場上買來的甜月餅不是一種類型，它其實就是變了形的白麵饃饃。鄉裡人認為，最圓的大月亮，當然要用最圓的大月餅來祭拜。這個特大號月餅是專門拜祭月神的供品。中秋夜，碧空澄澈，明月皎皎。院子裡擺上供桌，供桌上擺上供品。母親先上香磕頭，再燒一些黃表紙。燒完紙，紙灰邊上澆灑美酒。酒滿心誠，傳於神知，祈求神明保佑「花好月圓人更圓」。有一年，哥哥在外地上大學，中秋節沒有回家和家人團圓，母親對着月亮祈福，希望兒子在外平安。
中秋夜拜祭月神，在山東民間比較盛行。在北京一帶，中秋節不光祭拜月神，還要供奉「兔子王」。「兔子王」是月宮中玉兔的化身。玉兔是嫦娥女神的寵物兔，它精通醫藥，勤於鑽研，時常捧着藥罐研究藥理。京城一帶鬧瘟疫，玉兔在月宮中看不下去了。它懇求嫦娥，讓它下凡治病救人。有一段時間，月亮上不見了搗藥的玉兔，人世間多了個好心的郎中。有一次，玉兔忙中出錯，不小心露出了短尾巴和長耳朵。細心的人們發現了郎中的秘密，知道了是玉兔在拯救世人。
瘟疫控制住了，玉兔返回月宮。人們為了感謝玉兔的善行，就用麵泥捏了它的頭像，塗上色彩，號稱「兔子王」，家家戶戶當做神偶供養。中秋節那天，祭拜月神和供養兔子王並不矛盾，既可以同時進行，也可以單獨成禮。在北京，兔子王還有個很響亮的名字，叫「兔兒爺」。從前，老北京有專門的兔兒爺攤子。老舍先生在《四世同堂》寫道：「兔兒爺攤子是與許多果攤兒立在一處的，使人看到兩種不同的東西，而極快地把二者聯結到一起......用鮮果供養兔子王。」鮮果供養兔子王，是順理成章的事兒，因為兔子是素食主義者嘛！
玉兔搗藥、嫦娥起舞、吳剛釀酒、桂樹獨立，月亮是多麼神奇美好！它如夢似幻，天長地久。中秋月，人人可祭，人人可賞。祭月，是比較嚴肅的祭祀，賞月可就輕鬆多了。 詩人賞月，任意抒發情感，留下許多經典詩詞：「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又疑瑤台鏡，飛在青雲端」......
除了民間祭月、文人賞月，還有少女拜月。古代迷信說法，認為少女拜月，可使得容顏變美。著名的齊國醜女無鹽，因腹笥豐贍而被選入宮中。無鹽對自己的模樣十分不滿，每年中秋，她都會對着月亮拜上三拜。這一年八月十五，齊王遊園賞月，發現了無鹽在虔誠拜月。所謂月下美人燈下玉，閃閃爍爍不真實。果然，齊王莫名心動，覺得無鹽出奇美麗，遂立她為后。聽說有此等好事，天下少女拜月成風。
最具有轟動效應的，要數貂蟬拜月。美女貂蟬有心報答王允的養育之恩，想幫助王允除掉董卓和呂布這兩個惡賊。為了確保計策成功實施，貂蟬開始了拜月行動。貂蟬拜月，亦是希望自己的臉蛋更加嬌俏。恰巧，當晚的月亮被烏雲擋住了。王允借題發揮，四處宣揚自己的義女如何如何美，月亮見了也躲起來了。一時間，貂蟬「閉月」傳得神乎其神。董卓也來搶，呂布也來爭，貂蟬不露聲色，分別給他們灌迷魂湯。呂布這個螟蛉之子年輕氣盛，首先沉不住氣了。唇亡齒寒，呂布弒殺義父之後，惶惶如喪家之犬，終在白門樓殞命。或許是貂蟬的正義之舉，感動了月亮，月亮自覺藏到了雲彩裡也未可知。反正，連環計的成功，圓月也助了一臂之力。
今年的中秋夜，我提前備了一首打油詩：八月十五月兒圓，月兒故事說不完。人間花好月圓夜，我為月兒點個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