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林
2012年12月28日，《老年人權益保障法》在全國人大常委會全票通過，法律明確規定每年的重陽節為「老年節」。自此，農曆九月初九這天，各地敬老、愛老、尊老的活動熱火朝天地舉辦起來。
愛吾老，以及人之老，是國人的良好素質和傳統美德。去年重陽節，我們單位組織員工去本市敬老院送溫暖，我和幾個同事踴躍報了名。領導讓我們準備幾個哄老人開心的節目，講笑話、猜謎語、唱歌、或者講故事都可以。我根據發生在我們村裡的真人真事，整理了一篇《鳳婆婆再嫁》︰鳳婆婆的老伴去世半年了，好心的鄉鄰勸她再嫁，也省得獨生子在城裡擔心她一個人過日子諸多不便。鳳婆婆要強，放出話來，要找個城市的老伴，度完餘生。這消息一下子活躍了半個村莊。那幾天，鳳婆婆家裡煞是熱鬧。
那時候，大老劉還是個鰥夫，早年間和鳳婆婆一個生產隊，算是彼此了解的老相識了。鳳婆婆喪偶那年，曾有好心人撮合大老劉和鳳婆婆。可惜鳳婆婆的兒子堅決不同意，說，親爹屍骨未寒，親娘宜等三年。大老劉可等不了三年。眼見鳳婆婆不能成為準新娘，他託人做媒，娶了鄰村一個寡婦為妻。其實，鳳婆婆當時心裡十分鍾意大老劉，以為他會等自己守滿三年。沒想到她看走了眼，大老劉很快就夫妻雙雙把家還了。鳳婆婆心裡很不舒服。她想，看着吧，我再嫁人一定找個比你大老劉強十倍的。大老劉也是流年不利，新婆娘過門兩年多，一場大病，又亡故了。
算算日子，鳳婆婆喪夫也快三年了，可以嫁人了。有一天，大老劉鼓足勇氣來到鳳婆婆家門口。鳳婆婆正在院子裡摘絲瓜，回頭一看，籬笆牆外，大老劉正殷殷相望。她大聲說：「大老劉，聽說你又倒出空來了？怎麼不趕緊再續弦啊？一個人多難受！」大老劉知道鳳婆婆心裡有氣，陪着笑推開柵欄門：「阿鳳啊，當初是你兒子從中阻撓，不是我不娶你啊！」鳳婆婆「哼」了一聲：「我兒子自有他的道理，他不想讓他親娘跟你去受窮哩！」大老劉試探着問：「你就要守滿三年了，這回你兒子可沒話說了吧？不如，咱們......」 鳳婆婆打斷了他的話：「咱們不般配！你就別說了。」大老劉討了個沒趣，回家的路上碰上熟人，為了洩憤，說了幾句鳳婆婆不知天高地厚的風涼話。
在村裡，閒話傳得比閃電都快。鳳婆婆很快知道大老劉說了腌臢她的話。她也不惱，公開說：「大老劉算什麼，我要嫁就嫁到城裡去，找個老幹部，吃香的喝辣的！」人們問：「鳳婆婆，您六十多歲了，嫁到城裡去伺候老幹部，那不就是去當老媽子麼？」鳳婆婆臉不紅心不跳：「你們等着看吧，我不但不當老媽子，將來那個老幹部還得伺候我哩！」眾人大笑，都沒當真。
誰也沒想到，鳳婆婆真就嫁到城裡去了。鳳婆婆念過幾年書，愛看報紙。那天，她從報紙上看到一則徵婚啟事，本市一位七十歲的老教授要徵婚。鳳婆婆抱着試試看的態度打了個電話。人家問她，農村人麼？鳳婆婆說是。人家又問，幾個孩子？鳳婆婆說，獨子在城裡已經成家立業。人家又問，為什麼要找個城裡人？鳳婆婆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是硬道理。老教授笑了，說我去你家看看。鳳婆婆說，到了我們村，唯一的籬笆牆就是我的家。鳳婆婆放下電話，心裡納悶，真有這樣的人？
鳳婆婆家裡那一架絲瓜秧，長勢喜人，碩果纍纍。實在吃不完，她就想到集上去賣掉。既然去賣，就多摘嫩的，嫩絲瓜好賣。這天，鳳婆婆挎了一籃子絲瓜，來到集市上叫賣。一個戴眼鏡的老頭看着她的絲瓜大惑不解，問：「這麼嫩的絲瓜你怎麼捨得摘掉？」鳳婆婆說：「老牛都喜歡吃嫩草哩，何況人？我要是等到絲瓜成了老瓤子再賣，那買主除非是為了刷碗。」老頭笑了：「你這老婆婆挺有趣的，你這一籃子絲瓜我都要了。」
老頭把錢點給鳳婆婆，鳳婆婆要走。老頭說：「看你是個厚道人，幫我引個路吧，你們這村裡有個鳳婆婆嗎？對了，她家是籬笆牆。據說是你們村裡如今保留下來的，唯一的籬笆牆。」鳳婆婆一下子木在那裡了。糟了，老教授真來找她了。她定定神，紅着臉說：「鄙人就是鳳婆婆。」老教授樂了，說：「走，鄙人同志，咱回家，咱回家！」路上碰上大老劉，大老劉氣得眼珠子都快蹦出來了。回到家，立刻有幾個好事的鄰居湧上來了。鳳婆婆不知怎麼介紹老教授，杵在那裡尷尬了半天。老教授倒是非常敞亮，說，初次來寶地，沒有帶禮物，這樣吧，我帶着紅包呢，給帶孩子的鄉親們包個紅包。這下鳳婆婆可風光了，整個村裡都轟動啦！
鳳婆婆出嫁的時候，老教授說：「你別擔心，去了，咱僱個保母伺候咱，不會讓你做老媽子的。」鳳婆婆幸福地過上了城裡生活。每天和老教授賦詩作畫，情深意重。又過了幾年，老教授得了重病，需要很多錢來做手術。老教授心疼錢，想放棄治療。他不想把家底花光了，萬一人財兩空，沒有收入的鳳婆婆日子怕就不好過了。鳳婆婆卻說：「你不用怕花錢，我回家取銀子去。」老教授以為鳳婆婆急瘋了，對他的孩子們說：「我走了以後，要好好對待你們後媽。」鳳婆婆回了老家一趟，兒子開車把她送回來了。鳳婆婆帶回來的，竟然是十幾萬元現金。鳳婆婆說，她把家裡的房子賣了，再加上兒子這些年給她的錢......
當我繪聲繪色講完了這個溫馨故事，有位七十多歲的老大爺風趣地說：「要是能碰上鳳婆婆這樣知書達理的，俺也離開敬老院，娶回家過日子去！」這話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