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永清
染衣服這個詞，現如今使用的頻率極低，幾乎失去了生命力。可在以往，它的使用頻率極高，經常掛在人們的嘴邊，並付諸實施。路上兩個女人見了，問：「二嫂哪裡去？」答曰：「買染料，染衣服。」到了星期天，在大雜院，王嬸問：「李媽忙什麼呢？」回曰：「染衣服。」這就是往日生活中的一幕。
四十年前，城裡的主力軍是工人，工人當然要穿工作服，那時節，城裡最流行的服裝就是工作服。穿工作服不但風光，也時尚。這工作服不僅男人穿，女人也穿；且是老者穿，少者也穿。工作服的面料不是勞動布的，就是混紡的，再不就是帆布的。論品質，結實。但時間一長就要褪色，難看還易髒。那怎麼辦？染。有人說了，扔掉，乾脆買新的。其實誰不想穿新的衣裳？但老話說：「要知昨天事，需問過來人。」過去的日子窮，什麼物資都緊張，買米、買煤、買布、買糖......什麼都有計劃，也都要憑票購買，所以衣服穿舊了也不能扔，心疼。再說，扔了你穿什麼？俗語云：「笑破不笑補，笑舊羨慕新。」衣服褪了色，難看，就跟衣服破了一樣的性質，這是懶人和無能的標誌，要被他人取笑的。於是，染衣服就成了那個時代的一大特色。
染衣服要染料，那好辦，化工商店有專賣。那時化工商店哪個城市都有，多的是，猶如春天的蒲公英，遍地開花。化工商店不僅賣油漆，也賣桐油、石膏、稀釋劑，更有大量的染料賣。這些染料有紅的、綠的、紫的、黑的、藏青的，什麼顏色都有。那染料都是小包裝，跟煙盒差不多，只是稍為薄點，小點。一包包的染料都擺放在櫃架的醒目之處，為了方便顧客。一小包的染料，剛好夠染一件衣服。若是衣服大了，或是褪色過了頭，頂多用兩包。那染料從幾分錢到一角多的不等，既便宜又方便。那時人們常用的染料，就黑的跟藏青的兩種。那時不僅工作服是這兩種顏色，就連平日男女老少的外衣，也大都是這兩種色彩，你別無選擇。說得好聽點，就叫時代流行色。
染衣服不難，但要遵循章法。先將鐵鍋放入涼水，再投放染料，攪拌均勻。待水燒開，把衣服緩緩地放入鍋中。有的人在染衣的時候，還要放點鹽，大概是一勺的量。放鹽的目的是提高染料的附着力，再者顏色光鮮。這就跟汰洗白色的襯衣，要在水中灑幾滴純藍的墨水一樣，兩者有着異曲同工之妙。染衣服還有兩個關鍵所在：一是衣服在染之前，先要洗淨，還要浸濕了；再者，衣服下到鍋裡，還需用棍棒或是爐鈎經常翻動，使其受色均勻，這樣染出的衣服不僅色彩均勻漂亮，而且經久耐穿。衣服染好了，用清水汰淨，曬乾便成。染後的衣服跟新的沒有兩樣，仍舊穿在身上，人也精神，心裡也充滿了自信。
一些愛美的女人，不僅要染衣服，還要將工作服加工一番。上衣要收胸抱腰，褲子則細腿提臀，這樣顯得線條畢現，纖腰楚楚。這些女性，走起路來腰肢都要扭幾扭，跟風吹楊柳一般，心裡是美滋滋，樂陶陶的。她們走在街上，回頭率極高。愛美與追求美，是不論時代，不分貧富的。能從苦日子中提煉出滋味來，提取出樂趣來，這就是水準。套用往年春晚小品《策劃》中的一句台詞，這些女性真是「太有才了！」
四十年過去，彈指一揮間。隨着我國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與發展，國家日益富強，人民日益富足。現如今，國民生活富裕了，一個個都容光煥發，意氣飛揚。就穿衣來說，人們講究流行款式，追求新潮衣料，考究時尚色彩。通常衣服還未穿舊，只因款式落伍，衣料守舊，色彩過時，便要「退居二線」，或束之高閣，或一棄了之。尤其一些年輕新潮愛美的女性，購買新衣的頻次，簡直比翻月曆牌的速度還要快，其淘汰率更是可想而知了。對待舊衣，生活中一些頗有愛心的人士，則另有舉措--將這些衣服洗淨，疊好，包裹起來，送到舊衣物收集箱，讓愛心繼續傳遞。現如今放眼觀瞧，滿大街想找個身穿舊衣的行人，簡直比大海撈針還難，更別說穿着染過衣服的路人了。談笑間，染舊衣服一事，已成如煙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