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 林
前幾天,去了一趟花卉市場,欣欣然買回家兩盆觀果花卉--金桔。2019年春節快到了,花市上的金桔特別暢銷,我眼看着幾個顧客搬着金桔走出花卉大廳。賣主說,在南方,金桔樹是既高雅又時尚的賀歲禮品,南方人喜歡把金桔樹擺在家裡過大年。這幾年,北方人也迷上了金桔樹,早早買回家就是為了圖個吉利。
我買的時候,兩盆金桔皆是碩果纍纍,金光煜煜,看着十分喜慶。桔,諧音吉,意為大吉大利,金,聚財氣,自是貴重無比。小型盆栽,造型美觀,小桔子,大寓意,個個都是吉祥物,讓我愈看愈歡喜。鄰居王姐問我,怎麼一下子買兩盆?我說,往年春節回娘家,給我父親不是買煙酒就是買補品,太俗了!今年若是送一盆金桔,是不是夠新穎別致?王姐一下子開竅了,連說,對對對,金桔送福,吉祥如意,兆頭好着哩!
小金桔們憋足了勁,沒有一個蔫不拉嘰的。看樣子,要撐到過了春節,它們才肯「零落成泥碾作塵」。老公被陽台上的金桔吸引過去,趴在金桔樹上聞了聞香味兒,建議我摘下幾個,嚐嚐味道如何。我說,盆栽的金桔和田地裡出產的金桔味道不一樣的,不適合食用。再說了,觀果花卉的果實是為了賞心悅目,而不是為了大快朵頤,誰也不許打它們的主意。
我去超市裡買了金桔,特意做了一道冰糖金桔甜品。冬季感冒了,冰糖金桔有止咳祛痰的作用,對於治療支氣管炎也很有效果。金桔生吃,皮肉難分,若是帶皮吃極其酸澀。煮熟的金桔,澀味收斂,加上冰糖後,甜度增強。「香霧噀人驚半破,清泉流齒怯初嘗」,咬一口冰糖浸漬過的囫圇金桔,很容易想起蘇軾的詠桔佳句來。
我最愛吃的桔子品種是沙糖桔。沙糖桔是桔中極品,它小巧玲瓏,皮薄汁多、甜酸適口,曾被果品研究中心讚譽為「果中之王」。沙糖桔是桔子中的晚熟品種,屬於冬季水果,秋天輕易吃不到。近幾年,北方的春節,餐桌上的水果都少不了沙糖桔的影子。沙糖桔比一般桔子甜頭大,價格也貴,春節期間,基本在每斤10元以上。
桔子,是橘子的俗稱,古代的一些典籍中,通常用「橘」字。比如,成語「橘生淮南」,出自《晏子春秋》。晏子代表齊國出使楚國,受到楚人的百般刁難。為了羞辱晏子,他們指着囚犯非說是齊國人。晏子說︰「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異也。」晏子用橘打比方,變相指責楚國的水土環境不行,讓楚王汗顏無地。
換了水土就不肯結出上好的果子,屈原則認為這是橘樹的一種堅貞品格。他在《橘頌》中寫道:「后皇嘉樹,橘徠服兮。受命不遷,生南國兮。 深固難徙,更壹志兮。」 美麗的橘樹, 生長在這南方,從不想隨波逐流,離開故土。 它的志向專一,深深扎根在泥土。以物喻人,珠聯璧合,屈原的《橘頌》就像屈原一樣,美名遠揚,百世流芳。
東晉書法家王羲之寫給朋友的手札名帖《奉橘帖》,文曰:「奉橘三百枚,霜未降,未可多得。」三百枚橘子送朋友,數量已經不少了,王羲之還覺得不多。可見橘子在古代作為禮品饋贈朋友,講究多多益善。寶帖不在字多,短短十二字數,其中大有深意。橘子內裡,瓣瓣相連,團結一致。朋友之間交往,不也應該同心同德嗎?
「茶淫橘虐」,是明末大才子張岱在《自為墓誌銘》中的自述。張岱癖好很多,他覺得有癖好的人有深情。張岱在喝茶和吃橘子上,都很下功夫,可以說是毫無節制。愛喝茶的人多了去了,吃橘子上癮的真不多見。張岱愛吃橘子有家族遺傳基因的。據說,張岱的叔叔張燁芳愛吃橘子,僕童們在一邊剝橘子供他吃,直吃到雙手呈現黃色。當今社會橘子產區有吃橘子大賽,有人一分鐘吃六個橘子,被稱為「吃橘子大王」。我估摸着,這個人在張岱他叔叔面前,也定然是自慚形穢。
把桔子瓣依次散開,它就像一座蓮花台,象徵着美好的祈願。冰心女士的散文《小桔燈》,讓我記憶猶新。作者去看朋友,遇上了一位小姑娘,聽說小姑娘的母親臥床不起,作者買了桔子前去探望。小姑娘把桔子瓣拿給母親吃,剩下的桔子外殼,她用麻線大針穿起,又把短短的洋蠟頭,放在裡面點起來。小竹棍挑起小桔碗,就是一盞簡易的小桔燈。
外面天黑了,小桔燈可以照着走山路。面對陌生人的好意,這是小姑娘唯一能做到的。小姑娘鎮定、樂觀、細心,小桔燈代表的是光明和希望。當年學這篇課文的時候,農村條件很差,集市上沒有賣桔子的。有個女同學父親去南方出差,順便買回來幾個桔子。女同學嘗試着做了小桔燈拿到班裡,我們大家都圍着瞧稀奇,羨慕得不行不行的。
桔子皮,又叫陳皮,是一味中藥材。經過脫苦,蒸煮、乾燥等工序製成的陳皮叫「九製陳皮」。桔子沒熟透的時候,它的青皮也有妙用。青皮製作的桔皮茶,具有疏肝理氣和消食化滯的功效;桔子青皮曬乾切成絲,可作枕芯,有助於提高睡眠質量;用桔子青皮泡腳還能祛除寒氣,促進血液循環。
父親愛吃桔子,我怕他吃多了上火,囑咐他每天最多吃兩個大桔子。上次回老家,我買了些南豐蜜桔帶着。順手剝開一個桔子,正準備把桔絡撕扯掉,父親急忙阻止我,說那白絲絲是寶貝,不能浪費。父親說,每一瓣桔子上都遍佈的網狀經絡,叫桔絡。桔絡中含有大量維生素P,可以防治高血壓等疾病。父親吃桔子吃出學問來了,他篤定「桔子全身都是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