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林
春回大地,燕子呢喃着從南方飛回來了。每當這個時候,小朋友就自覺唱起:「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裡。我問燕子你為啥來?燕子說,這裡的春天最美麗!」秋去春歸,是燕子們雷打不動的行為習慣。北方是燕子的故鄉,燕子豈有不戀鄉之理?況且,旖旎春光中,燕子的好夥伴黃鶯兒已經在翹首以待,等着和燕子說體己話呢!
「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 春暖花開時節,正好鶯歌燕舞。如果說「鶯鶯燕燕」是指眾多美麗的女子,那麼黃鶯兒和燕子就是最好的閨蜜了。牠們之間的關係,可不是塑料花姐妹情,而是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古人常用「乳燕歸巢,新鶯出谷」來形容歌聲的優美,讓黃鶯兒和燕子平分秋色,旗鼓相當。倘若說起燕子的另一個名號,黃鶯兒也只能自歎不如。
《詩經.商頌》:「天命玄鳥,降而生商」中的「玄鳥」,就是指黑色的燕子。遠古帝王帝嚳的妃子女戎氏生了兩個女兒。有一天,兩個女兒在河邊戲水。這時,遠處飛來兩隻燕子,也落到河面上嬉戲。兩個女兒一起想辦法逮住了燕子。大女兒簡狄不忍心看燕子受到桎梏,偷偷放走了燕子。燕子臨走之前,在筐裡產下一顆小小的燕子卵。兩姐妹覺得好玩,你爭我搶,無意中,簡狄吞下了燕子卵。很快,簡狄感覺自己身體發生了變化,竟然分娩下了一個健康的男孩。這個男孩就是「契」,是商代人的祖先。因為燕子卵與契的內在關係,玄鳥也被認作商代人的精神圖騰。
自商代始,人們對燕子的崇拜傳承至今。一件天然的燕尾服,內搭一件潔白的襯衣,這身穿着乾淨漂亮,彰顯尊貴。燕子外表美,心靈更美,牠一直是人類的好朋友。據統計,燕子每年捕捉害蟲百多萬隻。人們愛燕子,自覺保護燕子,不想讓燕子受到任何傷害。然而,個別不法分子卻偷偷捕捉燕子,賣到飯店裡謀取私利。
家鄉有一處大水庫,水庫旁邊有一片小樹林。此處電線杆子林立,燕子們常常聚集在電線上談天說地。記憶中,有個外鄉人曾在水庫岸邊佈下大網,捕捉無辜的燕子。大網分兩面,一面固定在地面上,拴着幾隻楚楚可憐的幼燕。正在附近玩耍的老燕子瞥見小燕子在掙扎,就會情不自禁飛到牠們身旁,努力解救牠們。可是,面對人類的殘忍,牠們無能為力。當聚集的燕子愈來愈多,達到一定數目,外鄉人就拉起大網,把誘騙來的燕子扣在「天羅地網」中。我上小學的時候,見過捕燕子的兩次,後來再也沒見過。但願那人良心發現,對自己荼毒生靈的不道德行為作出深切懺悔。
在瑞士,政府為了保護燕子,啟動了專列。國外的燕子也是遷徙鳥,牠們每年都從南方飛回北方。有一年,牠們北歸,在瑞士境內遇到大風雪,燕子所到之處,食物都被覆蓋了。牠們一路辛苦,長途跋涉,早已疲憊不堪。再加上凍餓交加,牠們的生命受到了嚴重的威脅。瑞士是個愛鳥的國度,尤其愛燕子。政府部門採取了一個重大措施:用火車把這些燕子送到目的地。在政府帶動下,人們四處尋找凍僵的燕子,並把牠們送到火車站。最終,這批燕子得救了。當我讀到這篇《燕子專列》的時候,內心滿滿地感動。
小區門口的商業街上新開了一家蛋糕連鎖店。這幾天開業大酬賓,蛋糕打折銷售。昨天去店裡看了看,被一個圓圓的生日蛋糕吸引住了。圖案上,兩隻燕子相對而飛,凌駕於一枝紅杏之上。多麼優美的「杏花春燕」圖啊!店員說,這個杏花春燕,寓意金榜題名,深受孩子們喜愛。
我家有一幅《春燕剪柳》圖,是朋友贈送給我的。朋友不是名家,這幅畫我卻奉為至寶。春燕剪柳,大有深意。柳,諧音「留」,雙燕,是為「燕侶」。燕燕于飛,相依相偎,留住春光,夫唱婦隨。「泥融飛燕子,沙暖睡鴛鴦」,這是大詩人杜甫寫春景的名句。燕子不單飛,鴛鴦不獨宿。燕子和鴛鴦,代表的都是伉儷情深。大畫家齊白石畫了一幅《紫藤燕子》,拍賣會上480萬被人敲定。真品無緣得見,只能從網上欣賞一番。畫面上兩隻燕子,一隻立在藤枝上,一隻舞在空中,彷彿在談情說愛。動靜相宜,歡樂祥和,真是一對恩愛的「夫妻燕」啊!
古人還把燕子形象製作成麵塑工藝品。春秋戰國時期的介子推是忠臣,死得很是悲壯。他去世後,人們用麵粉、棗泥捏成燕子,用楊柳條串起來插在門框。這種「麵燕」也叫「子推燕」。老百姓如此費心製作,一般來說有兩個目的:一是撫慰亡者靈魂,二是祈求美好生活。
宋朝詩人晏殊在《破陣子.春景》中寫道:「燕子來時新社,梨花落後清明」,燕子社日來臨,鳥語花香,春意漸濃。百姓們都希望燕子去自己家裡築巢。我家的老房子是土屋,當年,正屋的房樑上住着一窩燕子。每年開春,奶奶都會念叨:燕子快回來了吧?那時候的土屋木樑適合燕子搭窩,村裡有好多人家住了燕子。燕寶寶出生後,探出腦袋來的樣子萌萌的,既可親又可愛。趁着老燕子不在家,調皮的孩童踩着梯子從燕窩裡掏出燕寶寶,拿在手裡把玩。孩子們沒輕沒重的,致使很多燕寶寶死於非命。
奶奶知道,燕子來巢,大吉大利,呈祥納福。所以,她不讓我們兄妹幾個掏燕子窩,怕得罪了老燕子,再也不來家裡住了。和燕子友好相處了若干年後,我家搬進了新房子。新房子吊頂用的是天花板,房樑不露出來,舊時樑間燕子,無可奈何去了別處築巢。不管在哪兒,燕子都是吉祥鳥兒,牠是春天的象徵,展現着和諧與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