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廈門市草埔巷9號陳化成故居。 作者提供張桂輝
2019年年末的一天，不經意間在《人民日報海外版》官網上看到廈門市紀委監委出品的微電影《陳化成》。該片雖短猶長，看後感人肺腑。新年伊始，我先後前往陳化成公園、陳化成故居敬謁參觀。陳化成的形象，在我心中更加清晰、高大起來。他，既是一位抗敵殉國的驍將，也是一位治軍嚴明的廉吏。
陳化成（1776-1842），籍貫福建同安。出身行伍，習水性，精武藝。道光十年（1830）升任福建水師提督，駐守廈門。斯人遠去，思念永存。如今，廈門既有陳化成故居，又有陳化成公園，人們以多種方式銘記他、懷念他。陳化成公園坐落在廈門市同安區丙洲島東北部沿岸，總面積43,000餘平方米。那天，天公作美，萬里無雲。燦爛的陽光灑滿海面，海風陣陣，波光粼粼；極目縱覽，海天一色。聳立在公園中心位置，由200多塊花崗岩巨石組成、高達17.56米的陳化成雕像，面朝波瀾壯闊的大海，左手握鞘，右手拔劍，雙目炯炯，威風凜凜，一副從容剛毅、泰然自若的神態。
史料記載，陳化成任福建水師提督、駐守金門廈門一帶時，面對英國戰艦，態度十分強硬。除下令驅逐圖謀不軌的外國戰艦，還經常帶領水師進行巡邏。即便有病在身，也要堅持巡防。用他的話說，「櫛風沐雨，軍營常事。」一旦發現有走私鴉片的外國船艦，一律收繳查處。道光十九年，欽差大臣林則徐奉命前往廣東禁煙。賊心不死的英國人，便把目光轉向福建。本以為在福建可以隨心所欲，不成想也碰到「硬茬」--時為福建水師提督的陳化成，以與林則徐一樣強硬的態度面對英國走私鴉片的行徑。在閩浙總督鄧廷楨的支持下，多次擊退來犯的英國艦隊。
鴉片戰爭爆發之後，為了加強江南一帶防務，陳化成奉命改任江南提督。一來到江南，陳化成便着手整治軍務，並在當時的兩江總督裕謙支持下，完善了吳淞炮台的防禦措施。彼時，東南沿海一帶，不時受到英軍侵襲，以致軍民人心惶惶、士氣低落。在入侵之敵面前，反抗之力甚微。一些清朝官員，露出一副徹頭徹尾的奴顏媚骨，面對走私鴉片的英國商船，非但不敢攻擊，反而為之大開方便之門，從中獲取經濟利益。在士氣低落、腐敗墮落的特定時代背景下，陳化成在吳淞口至上海城之間修築了三道堅固的防禦工事，每道工事都配備了雄厚的兵力和充足的大炮。除此之外，周圍還有無數座堅固的堡壘，作為抵禦英軍的陣地，使軍氣膽壯，「民獨晏然」。
縱觀陳化成一生，最大貢獻當屬堅守吳淞。吳淞口，位於黃浦江與吳淞江匯入長江的出口處，是保衛上海和長江門戶的首要陣地。道光二十一年（1841）冬，陳化成疏通了寶山順通河，將挑出之土築成土城，加高海塘。他還積極倡議在上海開設鑄炮廠，自造新炮，以供急用。陳化成之舉，深得士卒擁戴，連侵略者都心存畏懼：「不怕江南百萬兵，只怕江南陳化成。」道光二十二年（1842）四月初，英國軍艦27艘，陸續在長江口外的雞骨礁附近集結，進而闖入吳淞口內測量水道。五月初八清晨，分批駛入沿江，向吳淞進犯。陳化成召集部下，宣佈抗敵決心、進行戰前動員：「敵人依恃的不過是炮而已，但我們同樣可以用炮來制服他。西台發炮，東台回應，敵人顧此失彼，勝利必屬於我。」在他的激勵之下，將士們一個個鬥志昂揚，決心誓死痛擊膽敢來犯之敵。翻閱自家藏書中國青年出版社1979年3月出版的《中國近代史常識》，其中有這樣幾段文字：「陳化成親自駐守吳淞西炮台，冒着敵人的密集炮火指揮戰鬥。戰鬥中，全體官兵英勇殺敵，擊毀了敵艦兩艘，打死好幾百名侵略強盜，狠狠地懲罰了侵略者。」然而，「就在吳淞愛國官兵英勇抗敵的關鍵時刻，時任兩江總督牛鑒臨陣逃跑，嚴重地影響了軍心。接着駐守吳淞東炮台的指揮官也跟着逃跑，陣地被敵人佔領。陳化成失去了呼應，敵人炮火更加猛烈，形勢萬分危急。但是，陳化成仍然堅守陣地，寸步不移。他手持紅旗，鎮靜如常地指揮守軍作戰，連續擊傷幾隻敵艦，打死無數敵人。」
67歲的陳化成，抱着誓與陣地共存亡的信念，出帳揮旗發炮，與侵略軍對擊。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他不但馳塘督戰，而且親點火藥，連開數十門，並指揮抬槍隊、鳥槍隊，向登岸之敵射擊。登陸英軍大隊擁至後，陳化成身上7處受傷，堅持不下火線、不離陣地，最終英勇犧牲在自己的崗位上。
陳化成作戰勇猛、作風儉樸。當年，吳淞一帶民間流傳這樣兩句話：「官兵都吸民膏髓，陳公但飲吳淞水。」民心是桿秤。陳化成的廉吏形象由此可見一斑。那天上午，當我尋尋覓覓、急急忙忙來到廈門市草埔巷9號陳化成故居前時，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數十平方米的小院。小院門口左右兩邊分別掛着白底黑字的「廈門市陳化成研究會」牌子，以及「陳化成故居」銅匾，上面用中英文兩種文字寫道：「陳化成（1776-1842年），廈門同安人。中英鴉片戰爭期間任江南提督，1842年在上海吳淞口抗擊英軍侵略的戰鬥中英勇殉國。這座閩南傳統民居位於草埔巷9號，係清道光十六年（1836年）陳化成任福建水師提督時所住。現為福建省文物保護單位，廈門市涉台文物古蹟。」進得小院，陳化成故居石質門框上，刻着一副言簡意賅的對聯：「廉潔看故居/樸素觀門庭」，橫批「正氣浩然」。陳化成生活儉樸，不修建府第豪宅。這座面積130平方米、穿斗式磚木結構、與普通民居幾無差別的故居，整體由西北至東南，依次為天井和廳堂，兩側為臥室與灶間，故居內保存着陳化成當年使用的石板床等。它如同一位無言的歲月老人默默訴說主人的簡樸生活和清廉作風。
陳化成一生，廉潔奉公、忠於職守。在福建水師提督任上，兼轄台澎軍務，按慣例每兩年出巡台灣一次。以往提督出巡，勞民動眾，作威作福，接受送禮，滿載而歸。陳化成出巡，舟師經過，絲毫不擾，輕裝簡從，視察軍營汛地，凡鋪張迎送，按例饋贈者，都被嚴加拒絕，使台灣軍民深受感動，讚曰不愧「廉將」之稱。他到上海赴任，同樣不居公館，長期住在兵營，不避溽暑嚴寒，這在封建社會，可謂鳳毛麟角。
人生自古誰無死。陳化成英勇犧牲170多年了，但他忠貞愛國、慷慨捐軀的浩然正氣，克勤克儉、清正廉潔的高風亮節，彪炳千古、與世長存。那天，徜徉在陳化成故居，微電影《陳化成》中「陳化成的赤膽忠魂，依然鎮守華夏每一段海域每一寸疆土」的台詞又在耳邊響起，丙洲島陳化成巨型雕像又出現在眼前。淘盡黃沙始見金。近兩個世紀沉澱的歷史表明，陳化成用行動和生命譜寫了一曲「天風海濤英雄血，千古忠魂照汗青」的歷史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