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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韻度曲:畫蝦

2020-03-24

梁君度

講到畫蝦,大家第一時間想到的是白石老人,他用水墨畫蝦,寥寥數筆,便躍然紙上。對水中的蝦,他為表現出那種透視感,用的線條有虛有實,簡略得宜,似柔實剛,似斷實連,直中有曲,亂中有序,故他畫的紙上之蝦似在水中嬉戲游動,觸鬚也像似動非動。

時至今日,許多學畫蝦的人都步其後塵,似乎有三幾個月功夫,便可畫得似模似樣。

我有個叫熊武的朋友,做生意之餘,也學畫畫,第一時間就是畫蝦。他並不臨摹齊白石的蝦,欲走出白石老人的影子。於是買些活蝦回來養,以便觀察入微,寫實追虛。藝術源於生活,深入生活是對的,但藝術又高於生活,不是自然主義的複製。

中國畫重寫意,不求工細形似,只求以精練之筆勾勒景物的神態,抒發作者的情趣。寫意需提煉,且是高度提煉,若想幾筆就能將造型、動態、質感、神韻寫出來,沒有幾十年功夫怕是力有不逮。

熊武筆下的蝦隻隻橫練有肉,食必定是好味,樣子就略有遜色了,不過無相干,他初入畫壇三五丈,能畫出個蝦樣已是不錯了。我偶然嘲笑他幾句,他也不以為然,還不停思考如何改善,再接再厲,他學畫的方法和態度令人欣賞。

記得吾兄梁君令曾講過一件趣事,嶺南派大師趙少昂教一班師奶畫鳥,第一筆如何落筆,第二筆畫哪裡,十幾筆下來,活靈活現的鳥兒便振翅高飛了。一班師奶自然雀躍,個個依樣畫葫蘆,果然,幾天後人人有功課交,左右看都看不出是剛入門的學生畫的。不過她們就只識畫那隻鳥,其餘因老師未教,一概欠奉!

同是高劍父的弟子,嶺南派的同門關山月和黎雄才不是這樣教的,他會讓你養隻雀,天天觀察牠如何唱歌,如何啄食、如何飲水、如何梳理羽毛、如何側頭看人,總之一舉一動,留意每一個神態,每每記憶畫下來,創作時做參考素材。所以美術學院的學生大都有很強的寫實能力,至於如何寫意,兩位尊師大抵也會教的,但你最終有幾大本事,那就是「入門靠師父,修行靠自己」了。

畫蝦人養蝦,恐怕很少,畢竟拿來主義最方便。但是,依樣畫葫蘆很難有自己的個性和風格,要自成一家,還是得行關山月、黎雄才二老教的路。黃庭堅論書法有云:「隨人作計終後人,自成一家始逼真」,此乃至理名言!臨摹名家作品故有必要,但路始終靠自己走。白石先師的蝦,靈動有神韻,是國畫的一個巔峰,以其為範本,好則好矣,不過也造成千人一蝦,千蝦一相的局面。

熊武畫蝦,講求細節,力求表現蝦與蝦之間的對話,相信假以時日,也能成為不錯的國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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