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
數天前是農曆七月初七，是乞巧節。我本來完全沒有想起這個節日，但不知怎的，今年竟然收到數位朋友發來七夕的祝福，也見到有人在社交媒體中憶述她們以前過乞巧節的情景。
為何往年沒有人會特別因這個節日而祝賀朋友或有感而發，今年卻紛紛記起乞巧節？是否因為疫情令本來忙碌的生活被迫暫停下來，心靈便有空間想起一些平時被忽略的美好傳統事物；抑或是有感凡間紛亂，不如寄情飄渺的仙界？
乞巧節有很多別名。它的節慶在七月初七，所以又叫七夕和七巧節。信女在這天拜七姐，故又名七姐誕。乞巧節對我來說意義不大，因為我出生在女子們都拜七姐的習俗之後，而我家亦沒有女性長輩拜七姐，亦沒有聽她們提及小時候拜七姐的情景。所以，這個節日在我心目中，差點有如寒食節般，是一個消失了的傳統中國節日。只有其名字令小時候的我有點疑惑︰七巧板跟七巧節有關嗎？乞巧節跟乞丐又有沒有關聯呢？七姐誕拜的是七名仙女，還是只拜玉帝的第七名女兒？
正因如此，今年忽然有多位朋友送來七夕的祝福，令我對乞巧節有點好奇。原來這個節日起源於周朝，當時人們在七夕拜祭牽牛星和織女星。牽牛星在銀河東邊，織女星又稱天孫，在銀河西邊。兩個星宿隔着銀河遙遙相望，漢朝的《古詩十九首》的〈迢迢牽牛星〉便這樣寫着︰「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開始將二星賦予了牛郎和織女的形象。之後，又有董永與七仙女的愛情故事，令到牛郎和織女成為中國有數的愛情故事的男女主人翁，亦使拜七姐變成民間千多年的流行習俗，是女子們冀求上蒼賜予俏郎君的節慶。
我看到一些描述上世紀中香港女子拜七姐情況的記載。信女們會在祭桌上放着香燭、七姐盆和七姐衣，亦有女性的日常用品，如胭脂水粉、爽身粉、紙扇、飾物、毛巾、牙膏、手帕、針線等。她們亦備有應節果品糕點，如七姐餅、楊桃、葡萄等。貢品中擺放着兩盆代表牛郎的禾秧，有些人會奉給牛郎牛郎衣和牛郎盆。信女點起香爐後，會跪地向上天禱告許願。許什麼願呢？從她們的祭品中便可以知道她們希望有美貌、有巧手，也有如意郎君、美好姻緣。
我對七夕和牛郎織女的認識多是來自中國文學。小時候，母親教我唸《長恨歌》，「七月七日長生殿」就在腦海中留下印象。中學時，我最愛秦觀的《鵲橋仙》。與我鄰座的同學寫得一手好字，在宣紙上寫了《鵲橋仙》送給我。我們畢業後沒有聯絡，但她的墨寶我保存至今。多年前，我搬到郊外，一位愛好詩歌的學者在深秋到訪。那晚天上閃着星星，他在花園舉頭望後，唸出杜牧的《秋夕》：「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其實那晚掛在天空的應該不是牽牛織女星吧？
藝術家眼中的事物總是與現實和科學不相符的。我收到的七夕祝福圖中，有些是牛郎織女相擁在圓月之下。即使真有牛郎織女每年在鵲橋上相會，但一定沒有可能是在月圓之夜，因為初七是不會有滿月的。送此圖給我的朋友卻批評我毫不浪漫。
忽然驚覺，我雙手笨拙，從來不巧，針黹女紅、編織廚藝、勞作美術，一概不懂，可能就是小時候沒有拜七姐所受到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