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 拉
帶了3朵玫瑰花到畫室。然後才發現 ，整個畫室居然找不到一個花瓶。
畫室開幕那天收到一室的花團錦簇，保留3天，看見花開看着花謝，凋零的花，有些一瓣一瓣掉落，有的捲得像皺起的眉頭，再也展不開來，然後就整個一大朵，「嗒」地一聲墜在地上。本來新鮮花朵的香氣，在時間裏逐漸逐漸消失在空氣中，乾癟的味道極不討喜，整理收拾丟掉以後，晃眼過了2年，這麼長時間，從來不曾帶花到畫室。
實在無法想像，也再不好意思叫自己是愛花愛畫花的人。鮮艷的花帶來明亮好心情。後來搜索到一個圓胖肚子小嘴巴的暗綠色瓷瓶，是剛剛泡完的大紅袍茶葉罐子。裝進乾淨的水，3朵玫瑰插在瓶子裏稍嫌寬鬆，斜斜地傾向一邊，竟有美人斜倚美人靠的嫵媚姿態。又把3朵花剪成不一樣長短，玫瑰花們就在同一個瓶子裏，以不同高低的層次顯示它們的鮮活明艷。
陽光從我畫室有格子的長形窗子透進來，在地上打格定下光暗之處，玫瑰花的綠色瓶子擺在鋪墊黑色厚布的大畫桌上，顯得小小的，令人心生憐愛。落在地上的陽光斜斜折射到桌上的玫瑰，影影綽綽的玫紅色彷彿把我的白色宣紙也染了一層淡淡的紅。未曾在畫室遇過如此這般明媚與芳香，看着發呆了。
上一次驚艷的玫瑰是在倫敦。住在海德公園附近最美好的事，莫過於每天清晨到公園散步。海德公園是英國最大的皇家公園，佔地159.86公頃，無法想像在地價最昂貴的倫敦城市中心居然留下這麼一大片免入門票的公園。十六世紀，這兒本來是國王的狩獵場，後來倫敦市區逐漸擴展，變成市中心。今天的海德公園被稱「倫敦的肺臟」。走不太遠，找到目標，原白金漢宮前的大理石拱門。1851年白金漢宮擴建時，精雕細鏤然而門洞太過狹窄的它被拆遷到這裏，看到石拱門示意着「演講者角落」就在這附近。
專為尋覓「英國民主的標誌地點」而選擇住在海德公園附近的酒店。十九世紀以來，每個星期天下午，有人站在原來裝肥皂的木箱上發表演說，這個被人稱為「自由論壇」的地方，也有人稱「肥皂箱上的民主之地」。後來演講者自帶梯架，就站在上面慷慨激昂地高淡闊論，除了不允許批評王室和顛覆英國政府之外，其他議題可自由發揮。在這裏的演說者包括馬克思主義的創始人卡爾．馬克思、列寧主義之父的列寧，寫出著名《動物莊園》和《1984》的左翼作家喬治．歐威爾和集社會主義運動早期發起者兼工藝美術運動大師、浪漫主義詩人和小說家於一身的威廉．莫里斯等。就這樣這裏成為英國工人集會和示威遊行的「聖地」，每當出現大規模遊行示威之前，參加者從各地趕到海德公園集合，在這裏邁出示威遊行的第一步。
雖然演講的人不再，但「演講者角落」仍在。青翠的樹木碧綠的草地繽紛的鮮花，在16度的寒冷氣溫，清新的空氣裏散步，不遠處總有薄薄的晨霧在浮游飄移，走近一點霧氣就散開了，明知是空的，卻追着霧氣向前，呼吸時嘴裏的氣化成霧飄走了，樹的後面突然竄出一隻松鼠，機靈靈地像飛一樣瞬間不見了。一路上不斷和松鼠相遇，在公園裏跑步的人不少，肥大的松鼠顯然不怕陌生人，牠們有時停下來觀察人們的動向，跑步的人繼續跑步，彼此不干擾，各走各的。
換了一個方向往肯辛頓花園走去。終於找到到倫敦必看的第二個景點「肯辛頓宮」。不是戴安娜粉絲，然而一個女人的悲傷仍會叫另外一個女人感覺傷感。帝王的享受是物質的，心靈需求的愛情不滿足才是心酸之所在。破碎的婚姻裏埋藏着兩個人的不幸，也許是3個人，當年戴安娜接受電視採訪時曾經公開說過「3個人的婚姻太擁擠。」後來變成一句名言。最不幸的是其中一人意外車禍猝然逝世的悲劇。1997年8月31日，和查爾斯王子離婚剛滿一年，年僅36歲年輕貌美的戴安娜在巴黎被狗仔隊窮追不捨，最後車速過疾失控，撞上燈柱。
死亡帶走的是人，和人相關的故事一直在流傳。許多謠言像花的種籽，紛飛到處落在地上，便長出一朵朵花來。究竟是真是假，對英年早逝的當事人已經不重要了。人們永遠記得的是她對慈善事業的貢獻，離婚後她開始關注流浪群體、酒精中毒者和殘障病患；她不懼危險，主動親近愛滋病人，並通過各種拍賣行動，籌集數百萬美元用於愛滋病和癌症的項目等；長期關懷弱勢群體之外，她還在幕後致力於全球性「地雷禁令」的頒布，生前多次親赴安哥拉、波黑等戰亂地區探訪地雷受害者，甚至不顧安全親自踏進地雷區視察，在她支持下獲得60餘個國家，上千個團體加入「國際反地雷運動」。聯合國授予她「人道主義獎」。
在世時，人們稱她「英格蘭玫瑰」，這朵英格蘭最後的玫瑰雖然已經凋謝，但全世界的人沒有忘記她，人們以各種方式追憶紀念她。我還記得1997年8月31日噩訊傳出，白金漢宮門口地上長達一百公尺的玫瑰花堆得山樣的高，成千上萬的人送玫瑰來哀悼王妃的那張新聞照片很難忘記，由此看見人們對她的愛戴，也看見婚姻失敗的她，由於堅持慈善事業獲得她個人的成就和價值。
抵達肯辛頓宮時間尚早，大門還沒打開，鐵門外卻高高地疊起了一束又一束的玫瑰花。外觀樸素的宮殿，曾經是戴安娜王妃的寢宮。露水似一顆顆眼淚掛在大多為紅色的玫瑰花瓣上，這時才不過是7月底的夏天，哀悼日不是應該落在8月31日嗎？
往回走的時候，路過的湖中間有一對天鵝自由自在地游來游去，然後才發現，原來公園處處種滿色彩各異的玫瑰花，在陽光下繽紛燦爛地綻放。3朵插在我畫室裏的粉紅玫瑰，正巧遇上7月的小暑日，那年7月在倫敦的往事，情不自禁浮上心頭。
我起來泡了一杯紅茶。不是大紅袍，是女兒剛剛買回來的，她在倫敦唸書時喜歡喝的英國皇家紅茶。玫瑰是英國的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