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國森
近年在香港電子傳媒和中學雷厲風行的「粵語正音」成為社會問題,影響到公眾的溝通。去年底參加「第十三屆粵方言研討會」,「正音」是其中一個討論熱點。會上有學者提出「從切」和「從俗」兩派,這是學術研討上常用的辦法,為不同的意見給個名稱,以方便討論。按照這個分法,「從切」的基本依據是遵從韻書的「反切」來決定「正音」,「從俗」是指依照社會上現有流通的最常用讀音。
但是名詞術語如果定得不貼切,很容易惹起不必要的誤會。比如「正音」(有時稱為「正讀」)這個名目就起得很聰明。現在潘國森等人反對「正音」,「正」的還要反對,豈不是有毛病?連「正確的」都要反對,這種謬論還值得駁斥嗎?學生當然要「寫正字、讀正音」了!所以,反對「粵語正音推廣協會」教學活動的人(如潘國森等)有甚麼意見都不必理會。這就好像今天人人說「民主」,誰搶了民主的招牌,誰就佔了「道德高地」。就如「正音運動」,可以假借一個「正」字,來蠱惑許多校長和社會大眾。
因此,許多人寧願將這個香港教育當局力推的「正音」稱為「病毒音」,這當然是為普及易明而起的別名。如果「學術」一點,稱為「何氏正音」比較妥當,因為那只是何文匯一個人說了算,沒有堅實的語言學的學理支撐。將「何氏正音」當作「從切」也並不恰當,因為在實際審音的時候,何文匯並沒有老老實實地按照《廣韻》來切音,我在過去多次舉例指出他的作為在學術上是「雙重標準」。例如按照《廣韻》,黃鶯的「鶯」和鸚鵡的「鸚」是聲韻調皆同,現時普通話都唸ying,但是兩個音在廣府話已經分成不同的韻母。「何氏正音」在這裡不敢「從切」,所以沒有在電視教人將「黃鶯」讀成「黃英」。
至於將反對「何氏正音」的聲音說成「從俗」而與「從切」對立,在措詞上亦有失公允。這樣會給旁觀者一個錯覺,以為不同意「何氏正音」的意見都是「俗見」,俗似乎又隱帶沒有學問的意味。我們粵語文化傳播協會的學術顧問、中國人民大學國學院客座教授談錫永老師(筆名王亭之)前年向何文匯下戰書,要求進行公開學術辯論,卻沒有得到回應。粵語正音推廣協會只在網站上放一個讀書報告,批評談教授不懂音韻學。不過,正如談教授所言,即使「王亭之」是個不識字的老頭兒,何文匯也不能迴避問題。
不同意「何氏正音」的人並不是死硬「從切」,《廣韻》是一本很普及的參考書,並非何氏一門的專利,人人都可以用。我們對「何氏正音」的質疑,也有舉《廣韻》為例。所以,要為給硬栽的「從俗」正名,與其說「從俗」,不如說「從師」。也就是說反對「何氏正音」的最主要理據,是我們一般讀書人所學常用字的廣府話讀音,都是由學問比我們高的老師世代口口相傳保留下來。我們的老師、父祖輩的老師,以及老師的老師都不是「俗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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