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大圖片
此書談書說事，讀之興味盎然。照片由作者提供
黃仲鳴
二零零五年六月，上海華東師範大學教授陳子善老兄又一次大駕光臨香港。此一回也，乃係在香港中文大學一個會上作演講。講什麼？《簽名本和手稿：尚待發掘的寶庫》也。這裡不談手稿，只說簽名本。
簽名本是個寶庫，不錯。是否尚待發掘？其實，不少人已經在發掘了。上海的曹正文，就是其一，或可說是先行者。陳子善這篇講稿，將「簽名本學」發揮得淋漓盡致，資料徵引豐富，是我至今所看到的，最有價值的一篇「簽名本學」著作。
子善老兄將簽名本歸為五類。第一類是作者在剛出版的著作上簽名，然後贈送給親朋好友、師長前輩。第二類是作者出版新書時舉行的簽名售書會，這些書往往沒有上款，只有作者的簽名和日期；當然，讀者亦可奉上名字要求題寫上款。第三類是出版社的限量版編號簽名本。第四類是書出版後，作者沒有立即簽名送贈，而是經過一段長時間，作者應讀者或收藏者的請求而補發。第五類是一本有上款、下款和作者題詞的簽名本。
這五類中，陳子善認為最後一類是最有價值和最有意思的一種。他引例說，偶得馮亦代初版《書人書事》一書。若干年後，馮亦代來到上海，子善老兄拿出這部珍藏的書，要馮亦代簽名。馮亦代一看下很激動，馬上把書翻開，題了這麼一段話：「此書出版於一九四九年秋，國內早已絕版，子善於一九九四年春，在新加坡舊書店中偶得，其緣乎！並囑題數字，故而書此，距出版已將半個世紀矣，能不慨然。亦代題，一九九七年六月二日於上海小屋招待所。」
子善老兄復引例。一九二三年底，魯迅將大著《中國小說史略》上冊，送給後來成為北大中文系教授的川島（原名章廷謙），魯迅不但題了籤，還在書上寫了一首打油詩：
「請你／從『情人的擁抱』裡／暫時匯出一隻手來／接受這乾燥無味的／中國小說史略／我所敬愛的一撮毛哥哥呀！」
詩是用毛筆寫的，「中國小說史略」這六個字，卻是從清樣上剪下來的鉛字，逐字貼上去。可見魯迅的煞費苦心。所謂「一撮毛」，是指川島嘴上的一撮小鬍子；另外，「情人的擁抱」是指川島當時正熱戀中，魯迅開他的玩笑，在「擁抱情人」時，希望他騰出一隻手來接受《中國小說史略》。「枯燥無味」云云，當然是魯迅的自謙，但學術的書，與戀人相比，誰更有味有趣？不用細說矣。嚴肅的魯迅，一本正經的魯迅，不苟言笑的魯迅，橫眉冷對的魯迅，有此「佳趣」之作，想不到吧？
子善老兄這篇講稿，收入他新出的《邊緣識小》（上海書店出版社，二零零九年一月）一書內。此書共分兩輯：《史實抉微》、《港台書緣》。閒閒寫來，資料十分豐富，考證翔實，讀之興味盎然。《夏濟安的書及其他》一篇，內有述及夏濟安死後，友好編成一書：《永久的懷念》。此書當年我亦擁有，可惜借與無良友後，去如黃鶴，迄已相思數十寒暑，「擁抱」無望矣。
|
放大圖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