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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賢超
「待到春風二三月,石爐敲火試新茶」。春意正濃,大地經暖陽的潤澤,一片生機勃勃。漸漸逼近清明,便能嗅到滿山茶樹瀰散的清香。莫名的,一種濃濃的思父情緒,也隨著這個季節開放,而這種情緒是浸潤在每一片茶葉的芬芳裡的。
父親一生嗜茶如命,每念及父親,總不自覺憶起那把父親用過的紫砂壺,古色古香,小巧玲瓏,恰一手握於掌心,可捧壺四處遊走。每日晨起,父親必先沏一壺茶,備香菜一碟,如若有幾塊臭乾子,那一早的時光,對於父親就是悠哉樂哉。父親每飲熱茶,總伴有虎吸龍吟之聲,眉梢上揚,便有一絲暢快的笑意浮於臉頰。其神態似遊仙境,其意快哉,那是一種無與倫比的享受。
父親去世後,那把伴隨他大半生的紫砂壺,被母親收藏了起來。一日,去大伯家,見條桌有一紫砂壺,非常眼熟,細看正是父親生前用過的那把紫砂壺。我正納悶,大伯解釋說:「這是你母親送給我的。」大伯知道這把紫砂壺是我父親生前的最愛,視之若珍寶。壺嘴因不慎破碎,大伯煞費苦心用水泥按原形做了一個。我心慰,有大伯珍愛慎用此壺,父親於九泉之下,也是含笑的。
「爺爺泡的茶有一種味道叫做家,陸羽泡的茶像幅潑墨的山水畫。」這是我極喜歡的周杰倫演唱的歌詞。每當我沉浸在意境悠遠情意綿長的歌曲旋律中時,我總以為父親泡的茶就有一種味道叫做家。而那茶香氤氳,茶汁暗紅,似紅色畫卷,寫滿一種歷經滄桑的古意。那種叫做家的味道,便是一種濃到極致的真情。父親愛茶,一如愛自己的兒子。好像到我讀初中的時候,父親就有為我泡茶的習慣。從不習慣飲茶,到戀茶,我漸漸養成了喝茶的習慣,甚至到了一日無茶不可的地步。父親說,喝茶有明目醒腦的功用,對於學習是極有利的。我不知道我飲茶的習慣是否對我的學習產生什麼功效,但父親寄予我的希望全泡在茶裡了。我沒有辜負父親,正如我一直保持著每日必飲茶的習慣。如今,再也喝不到父親泡的粗茶了。每念及此,不禁眼眶潮潤。
姐夫去涇縣購得新茶,贈予我一半,甚是高興。自然聯想到揚州八怪之一的汪士慎在品味涇縣的「白雲茶」時,寫下的優美詩句:「共對幽窗吸白雲,令人六腑皆清芬。」那是怎樣的一種清芬,於我還應有絲絲縷縷淡淡的哀傷。我夜間寫作,必沏一盞清茗作伴。那溫馨清潤的新茶,我豈敢獨享,雖不能與父親對坐品茗,亦遙寄相思,與父共品。父親那飲茶的愜意之態,歷歷在目。每至傷懷處,便不自覺黯然神傷。父親啊,悠悠數載,你可地下有知,兒子是多麼想念你。「寒燈新茗月同煎。淺甌吹雪試新茶。」此時,有你共享,那會是怎樣的一種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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