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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江堰二王廟在四川汶川大地震中受到嚴重破壞。圖為國際專家在當地視察損毀程度。
■陶 然
在汶川大地震一周年前夕，「5．12周年見證」著名華人作家成都行，包括中國大陸、台灣、香港、新加坡的作家一行九人，來到成都。
災後其實在去年十月間也去過成都，那時還真心有餘悸，成都損毀不算嚴重，但都江堰卻慘重，去年四月清明我們還在那裡參加一年一度的「放水節」，大家嘻嘻哈哈，談笑風生，我們列隊在「二王廟」前，看身穿古代官服的人在那裡宣讀祭文，然後觀看放水儀式，讚歎李冰父子造福成都平原的子民，世世代代；不料鏡頭一轉，不過一個多月的工夫，都江堰竟受汶川大地震波及，傷亡慘重。天有不測之風雲，人有旦夕之禍福，信焉！
著名古蹟二王廟受到地震影響，部分倒塌了，目前正在修復之中。但都江堰工程基本無恙，除了「魚嘴」有些裂痕之外，其他都還完好。天下著毛毛雨，我們坐在「南橋」的樓上茶座，看滔滔江水東流，都江堰依然；橋上許多賣花的，賣水果的，賣小吃的，賣紀念品的，在那裡兜售，而行人來來往往，平靜得好像甚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但在他們心中，一觸及地震話題，觸及生死之間，在心靈深處，可能會有許多話要講。
地震是天災，突然之間，也就是八秒鐘吧，地動山搖，許多無辜的生命便停止了呼吸，叫生者承受死別的苦痛，心裡創傷無可補償；但人們還是要繼續生活下去，擦乾眼淚，掩埋同伴的屍首，還要堅強面對。
在成都，車子駛過一條街，看到有一條橫幅，紅底白字寫著「5．12一周年」，我們停下車子，但見對面的條幅後，是兩座倒塌了大半、只露出鋼筋水泥的樓房架子，原來是震後的模樣。見我們在拍照，一個看來是住在左近的老漢走了過來，指了指旁邊的危樓，說起地震的故事。成都一個朋友補充說，地震那回，她正在辦公室，突然一陣搖晃，書架倒塌，她們躲在桌子底下，相倚相偎，互相鼓勵，她跟女同事說，我們的命運聯在一起了！逃出樓外，她又想起細軟沒拿，於是又跑上去，人家都紛紛跑下來，她反而逆流而上，跑到四樓，腳都軟了，跑不動了，又再倒回來。到底是生死一線間，當時一鼓作氣，事後說起來還有點後怕呢！
當然，成都大致安然，但都江堰就不同了，據說有專家事後研究，有幾種不同的看法，但更科學更準確的判定，恐怕還要假以時日。大觀鎮茶坪村災後聯建的情況讓人鼓舞，僅僅是一年的時間，有一部分災民已經被安置上樓，從農民搖身一變，變成職工。當然這過程也是有些艱難，比方他們一旦棄農，總得謀生，那就需要謀生的技能，他們只得重新學習，有些年紀了，要改變並不容易，但現實逼得他們從頭再來，居然也慢慢適應了；至於他們是不是捨得離開祖祖輩輩沒有離開過的土地，當地的負責人說，不用耕田了，絕大部分人還是高興的。按常理來說，也是道理；但是他們的心靈創傷呢？表面看來，一切都在慢慢恢復正常，但地震給他們造成的心理痛苦，只怕是長期的，需要時間來慢慢療傷。
臨時安置區的房屋看起來還整潔，我們參觀過其中幾家，雖然不大，但生活起居日常用品一應俱全。社區有小賣部、衛生站、電器用品店等等，走到某處，街頭臨時房屋旁竟有幾朵不知名的花，乍然驕傲地伸出粉紅的花朵，豔豔地無聲訴說對生活的熱愛；而在屋子前，有四個男女在搓麻將，見我們走過來拍照，一個中年女性用手半遮著臉，另一個中年男人卻說：不要拍！有肖像權啊！
是啊，天災可怖，對人們造成極大的傷害，但人們總得繼續生活下去。而活著的人們相互扶持，共渡難關的故事，也奏成了一首人性的人間協奏曲。大地震發生的時候，許多廣播都中斷了，一個交通台的年輕女播音員即時義務充當調度的任務，負責指揮，她在危難時刻搖身一變，成了「臨時市長」，及時搶救出許多生命。還有還有，她一廣播都江堰的災情，成都幾千輛的士司機不約而同，全都免費駛向都江堰，自發而自願，造成大塞車。那場景頗為壯觀，也體現了我們這個民族的心是熱的，是有希望的。我聽著他的敘述，心中頗為震撼，常常聽聞一些讓人心裡難過的事情，但這回卻讓我感覺到振奮。
來到蒲陽小學，我們看到一群小學生在老師的帶領下集體做操，見我們走來，做得更起勁了。來到操場，少先隊員們已經一排排地坐在那裡。儀式開始，代表們給我們繫上紅領巾，又敬隊禮。散會後座談，那些小朋友有些拘謹，問一句答一句，其中一個臂膀上別著三條槓，原來是大隊長，她倒很健談，講他們怎麼上學，家裡有甚麼人等等。後來還問：叔叔，可以給我們簽名嗎？
青城山鎮的山村旅店，又是以另一種姿態迎人。那是鄉村旅店，主要是接待一家人或情侶度假。我們站在樓上陽台往下望，但見茶座上的人三三兩兩，涼風微微拂來，在剎那間真不知人間何世。地震餘波遠去，但覺活著真好。
2009年5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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