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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光潛
它們總是黃金搭檔般地出現在端午節的各家各戶的門楣上，避邪禳災祛毒。古人認為五月是個惡月，陰陽爭氣，人體極易染屙致病。甚至民間有端午生子，男害父女害母的傳說（漢人應劭的《風俗通義》裡如是記載）。直到今天，我們也很難看見有人在端午節前後結婚的。
《詩經．采葛》中有：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蕭草為何，我至今未知，但艾草少有人不知的。艾草的種類比較多，嫩芽能食之的，家鄉稱之為香蒿，民間有「三月三，吃蒿子粑」的習俗。與菖蒲為伍的，通常叫艾葉子，是一種炙百病的良藥。炙、灸都與火燒火烤有關。中國傳統的針灸療法分為兩個部分，一是用針刺穴位，且在穴位上覆以薑片；二是用點燃的艾絨撚成的細繩薰、燙穴道，打通筋脈，活絡經血，是為灸。而家庭用艾多為水煮，湯燙汽蒸。小孩出生「洗三朝」用的就是艾水，祛瘴氣禳胎毒。「三朝」洗得好壞直接關係到小孩皮膚的健康。患有風濕或渾身酸疼的人，用艾葉煮成的沸湯薰蒸，數分鐘便見成效，肉體輕鬆，精神為之抖擻，甚至聽見血液在通暢的管脈中汩汩流淌，彷彿堵塞的下水道被疏通了。
我家也有不少艾草，不知是種植的還是野生的，十分茂盛地生長在一棵柿樹下面。旁邊間雜另一種像蕎麥一樣的草本植物，花也像蕎麥花。逢端午前夕，祖母必親自下鐮，將收穫的艾草一部分同菖蒲一塊掛在門前的牆壁上，大部分晾曬收藏備用。有的懶惰的莊戶人便厚著臉皮找祖母要一些。祖母向來是慷慨大方的，棄己之物如糞土，而視別人的糞土如金子。
菖蒲為多年生草本，「乃蒲之昌盛者」也。其花主富貴，使人延年益壽。據《梁書》記載，太祖皇后張氏經常看見庭前的菖蒲開花，光彩絢麗，不為俗世所有，問身邊的侍從見過否，眾說未有，實屬稀罕。都說食菖蒲花當富貴，張氏取而食之，果然生高祖。
菖蒲種類亦多。家鄉的菖蒲多為石菖蒲，生於小溪石隙之中。少了泥性，多了清雅。小時候，我上山砍柴，口渴了便把柴擔子歇在小溪旁，像做俯臥撐那樣把嘴伸進溪流中痛飲一番。總是在飲完水之後聞見淡淡的藥香，這便是菖蒲的氣味。菖蒲綠鬱鬱地生長在石縫中，甚至就在岩石上，露出黑褐色的虯根。菖蒲長長的葉帶曳在清澈見底的溪流裡，搖曳生姿，阿娜多態。當時，我就弄不懂它為什麼能夠汲清流而茂盛，沾露水而蔥鬱。難怪它在情人眼裡成了風雅之物，托物言情。《源氏物語》中有「君似菖蒲草，我身是水菰。溪邊常並茂，永不別菖蒲」。唐詩中有「菖蒲翻葉柳交枝，暗上蓮舟鳥不知。更到無花最深處，玉樓金殿影參差……」
特別喜歡諸如菖蒲之類的水畔植物，它們十分有靈性，有情致，讓人回味無窮，令人徘徊牽掛。我雅致的天性大抵源自於這些植物的菁華，善於觀察也源自於對鄉村物事的崇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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