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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 南
張愛玲是嘉寶的信徒。
她在《續集》自序裡寫道：「我是名演員嘉寶的信徒，幾十年來她利用化妝和演技在紐約隱居，很少為人識破，因為一生信奉『我要單獨生活』的原則。記得一幅漫畫以青草地來譬喻嘉寶，上面寫明：私家重地，請勿踐踏。」
嘉寶盛年息影，在事業頂點的時候激流勇退，萬人如海一身藏，從此拒絕與外界的一切往來。她是上個世紀最美的女明星，而她後半生的決絕的隱居更為她的美披上神秘的面紗，從而保存了她一生的美。
我對人向來少有好奇心，以為無論發生了什麼，他/她都有自己的理由。但是我每次重溫嘉寶的電影，還是忍不住要去猜測。其實，也許原因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複雜，像特洛伊大戰的爆發不過因為覬覦一個女子的美貌。複雜的是人的好奇心。
她在《瑞典女王》裡出色的扮演驚為天人。愛人已死，女扮男裝的克里斯蒂女王久久地立着，目光越過眾人投向無限的虛空，如同一尊凝固的希臘女神。然而她的臉是活人的臉，象徵了古往今來一切的美。那青玉色的面龐，那冰藍色雙眸，充滿了深邃無盡的憂鬱。
隱居後她每天早上十點戴上墨鏡散步，下午再上街轉一圈，晚上陪伴電視機。不再見人，不再參加社交，像她常在電影裡說的那句，讓我一個人呆着。她說：「當獨自一人時，我常想到自己過去的一切，有好多值得深思的問題。我對自己這輩子是不滿意的。只是，我們無法重活一次……我荒廢了一生，現在要改變它已經晚了。」
張愛玲在賴雅去世後，她的孤獨生活比嘉寶還要徹底，遺世獨立。嘉寶還有侄女照顧，散步還有一個老朋友陪伴。曾有一個台灣女記者守在張愛玲門外，翻揀她的垃圾，她知道後立即悄悄地搬走了。她對外界只保持着必需的聯繫，但是「如果必須有一個僱主，那我寧可選擇抽象的僱主—讀者」，她還是在一定程度上滿足讀者的惦記和好奇。
崎嶇漫長的人生，張愛玲和嘉寶都選擇孤獨，她們都是頑固的人，其實也是不妥協，為了不妥協，犧牲掉生命裡的種種，堅持個人獨立，那是最徹底的自戀。
我也是她們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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