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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遙知馬力，二十多年前仍然相信生男大過天的北京人，現在知道女兒家的好處了。 資料圖片
陳曉鳳
當中國農村依然極重男輕女時，北京人卻更願意生個女孩兒。
生育觀在變
上世紀八十年代，北京人還是家家盼望生兒子。那時剛實行嚴格的獨生子女政策，人們認為只有生個兒子才能延續香火，生個女孩兒就意味著斷後。
當年我生孩子時，碰巧住同一個病房的產婦全都生了女孩兒。護士說，生孩子是有時辰的。當天上午十二點以前這家醫院產房出生的全是男孩子，下午兩點一過，呱呱墜地的就全變成女孩兒了。
當時還不興B超，所以不少生了女孩兒的產婦就怨自己命不好。有的產婦因為生了個丫頭，候在產房外的老公及婆婆扭頭就走，丟下剛生產後的媳婦在醫院獨自悲傷。我的婆婆因在婦聯上班尚有覺悟，所以給我送來了雞湯和蛋糕。而我自己，則對那個剛五斤的小生命充滿柔情與好奇，根本不在乎她是個姑娘還是小子，更不在乎她是否能擔當續香火的重任。
乖巧可愛的女兒不僅給全家帶來了歡樂，長大後也順利地考上了名牌大學，畢業後有了一份合意的工作。而有位當年以生了個八斤胖小子自豪的同事，二十多年後卻為一直沒有穩定工作的兒子擔憂。她的兒子因是單傳獨子從小被慣得淘氣任性，結果大學沒考上，又不肯「屈尊」從事簡單勞動，就一直泡在父母身邊「吃老家」。
生女更省錢
進入二十一世紀，輪到「八十後」都成家立業要當父母了。年輕人說起生孩子，多數人都說，最好生個女孩子！絲毫沒有父母輩的「兒子」情結。而八十後的家長，也多沒有抱「孫子」的熱望，生了孫女同樣當成寶貝。
問年輕人何以生女孩兒比生男孩兒好，答：省錢！
這是北京人喜愛生女孩兒最重要的原因。在房價奇高且依然不斷攀升的北京，買房子對多數普通百姓來說是得傾家蕩產的消費。按照北京人習慣，結婚男方理所應當提供住房，無房男性相親的成功率極低。北京人認為，只有那些自己和父母都沒本事的小伙子，才會「倒插門」去住女方家。「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仍然是女方潛在的特權。所以有兒子的家庭多是在孩子還很小的時候，就要節衣縮食為後代的房子奮鬥，其悲壯的拚命精神絲毫不輸畢生只為房辛苦的中國農民。 況且，一些年輕人還不願意先住小房子，而是想一步到位，這就更苦了父母。
現在北京三環路內一套五十平方米的兩居室二手房都賣到近一百萬元，工薪層竭盡平生之力也掙不到這個數兒，即使對小康之家來說，湊夠首付也不是那麼容易。已到婚齡的孩子，大學畢業工作了幾年也極少人有能耐賺到買房的錢。有的為人父母者實在沒有辦法，只好把自己住的房子騰出來給兒子當婚房，老兩口租住到更小的房子裡去。房子之外，籌辦婚禮、送彩禮等的花銷也不可小覷，一個婚禮下來可能就得花十萬元人民幣甚至更多。結婚時只要女方提出了要求，男方必須得一一照辦。看看為錢所困的男孩兒家長，真的令人非常同情。不少男方家長就為了給兒子買房結婚，六十多歲了老兩口還要出去打工。
如果生了女兒，意味著不用攢錢給孩子買房，意味著能甩掉人生一大沉重的包袱，意味著生活質量比有兒子的人家上一個大台階。
看到生兒子家庭的種種難處，所以單位或者鄰居有生了女孩兒的，就會有人衷心道喜：這下省了一百萬！聽者也喜笑顏開感到很是受用。對為高生活成本所困的北京人來說，眼下最重要的是，能更輕鬆地生存。生女孩子能省錢，就是硬道理。
除了經濟原因之外，生女孩子還有其他實惠。在服務業與金融業很發達的北京，女性比男性更容易找工作。女孩子在北京混出模樣的甚至比男孩子更多。
女性更好找工作
看看街坊四鄰從企業下崗失業的年輕人中，男性比女性更多。北京有太多適合女性做的工作，從餐廳服務員到大堂經理、從公司前台到銀行員工，從各類文秘到各種規模的公關公司，從不同風格的網站到五花八門的媒體，從娛樂、文化公司到機關公務員，沒有女性不能幹的。除了男性集中的高科技領域設計院之外，不少單位員工的性別比例都是陰盛陽衰。而國有大製造業紛紛倒閉後，適合男性就業的第一產業崗位更是銳減。即使是適合青壯年男性的工人崗位，多數企業也首先考慮的是僱用外地農民工，而非北京的獨生子。業界的共識是，北京孩子吃不了苦。大學畢業的年輕男性在北京找工作都不容易，沒有考上大學的男孩子，再加上作為獨生子被慣出的好逸惡勞習性，謀生必然極難，有位街坊家的八十後小伙子快三十歲了還沒有正式工作，在家晃蕩了快十年。
相反，社會的寬容給了女性更多機會，在文化及第三產業中男性並沒有比女性更強的就業優勢。很多北京女性收入都超過了男性，對父母的回報也不比男性差。一位從未出過國的大學教授朋友，就在白領女兒的資助下周遊了世界。
女兒更貼心
隨著社會養老和服務行業愈來愈發達，養兒防老的觀念也被摒棄。不再需要男孩子去幹換煤氣、買糧、送老人去醫院等需要體力的活兒，打個電話就什麼問題都能解決，有孝心的女兒照樣能把老人照顧得很好。況且現在北京多數年輕人都與老人分開居住，子女只需經常到家裡來看看，並不要做甚麼家務。所以，一般家庭並不需要有個男子漢來「頂門立戶」。更有相當多獨生子女的家長打算著將來去社會養老機構養老，而不是拖累兒女。
在女權主義盛行的北京，怕老婆不再被當成男性的恥辱，結了婚的男性往往把老婆的利益放到母親之上。所以不少家長感覺相比兒子來說，還是女兒結婚後更能惦記父母，俗話說，「閨女是媽的貼心小棉襖」。
二十多年來家家都生一個，人們早就對男女孩子同樣看待，母親對女兒甚至更加疼愛，現在北京兒童醫院裡帶孩子來看病的，多數都是姥姥，當媽的不忍心看女兒受累，就「上桿子」幫著帶孩子。
在城市頻繁動遷，房產權動盪的幾十年裡，北京成為一個沒有老宅的城市，不能把家的根穩固地「種」在土地裡，人的心裡就總瀰漫著淡淡的飄泊之感，讓生子傳香火的觀念無所依憑。
既然生養後代就是為了增加人生幸福感，那麼生兒生女就一樣，只要孩子活潑、健康就好。更多人甚至覺得，從育兒快樂上來看，生女兒更好。女孩子好打扮，乖巧伶俐，更逗人喜愛。
女兒常對我說的一句話就是：「生了我這麼個省心的孩子，你不覺得很幸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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