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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黃恩怨,可在下冊中尋。
黃仲鳴
黃裳的說書文字,素來喜看。想像中,他定是個謙謙君子,可是近來翻閱了一部書,竟然摧毀了我這美好印象。
這部《行雲流水記往》,分上、下冊,上海三聯書店二零零九年三月出版。下冊有兩篇文章,〈我《愛黃裳》的史證〉和〈當黃裳「粉絲」(fans)要甘受委屈—我「心甘情願」為他作犧牲〉,透露了很多不為人知的內幕,並提供了有力的證據,證明另一個黃裳隱在美麗的文字背後。
作者沈鵬年,打從青年時代開始已「愛黃裳」,愛他的文章,愛到將他在報上的文章全剪下,再釘而成冊。由癡迷而論交,關係應是不錯的。
且說解放前夕,鄭振鐸貧困欠債,迫得將一批心愛的古籍出售。這批書凡二百三十二種,其中元代版兩種,明代版二百一十八種,其他古書二十種,號稱「紉秋山館行篋藏書」,並編成《書目》,放在上海文海書店寄售。據說黃裳知道消息後,即以「保存」和「搶救」西諦先生藏書為理由,向沈鵬年籌借資金。這個沈鵬年「義無反顧」,籌了若干銀元、一襾金子、若干布匹,借了給黃裳。
誰知黃裳卻將這筆巨款,全買了比「紉秋山館行篋藏書」價值高達二十倍的宋版精本十種之多。「搶救」云乎哉!到沈鵬年知道真相後,幾番追討,黃裳以魯迅東京版《域外小說集》兩冊和《會稽郡故書雜集》,來抵償第一次借的一襾黃金和二十枚銀元。
若干年後,黃裳在報端為文,說:「沈君有一種『習慣』,久借不歸。從我這裡『借』去的,記得起來的就有魯迅在東京的《域外小說集》初二集、木刻魯迅的《會稽郡故書雜集》、鄭西諦的手稿《紉秋山館行篋書目》和其他的明刻書等。時間已過五六十年,沈君素有珍藏新文學書秘本之好,希望諸書,特別是《金陵雜記》的後半部,仍有還來之日,得成全璧,不禁企予望。」沈鵬年指出,黃裳「三言兩語,任意把歷史顛倒了過來,將『債權人』輕描淡寫成『負債人』。」
從文這麼多年,尤其是一些回憶文字,我從來便有懷疑的態度。黃裳談書說人,精則精矣,但只要我們細心比對便發覺每多矛盾之處,即如對鄭振鐸藏書,就有四種說法,哪一種才可信?
書中引巴金之言,指黃裳「拚命要錢」。這不無所本,但以此欺朋友,則嫌有點那個。文革時,黃裳曾交代在解放初期以低價購進的舊書,再以高價售給國家圖書館,連國家的財也「賺」了。
《行雲流水記往》出版後,黃裳看了自然不高興,除了去函出版社抗議一番外,還指沈鵬年為「妄人」,這書「全仿舊時代孝子賢孫敬刻先人遺稿樣式規格」,並揭沈「絕愛收集文人著作存稿、手跡、照片、通信,印刷品次之,百計營求,不擇手段。」這種「回敬」文字,毫無力度去反駁沈鵬年所提的物證、人證,實令「愛黃裳」的「黃迷」失望。要「擊倒」沈鵬年,還須拿出實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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