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銘 予(作者簡介:銘予,喜歡舊式茶餐廳,在城市外緣尋找共同感。著有小說x新詩集《茶餐時光》。)
一、
那黑與白的格子中,他無法看到她的眼神,因為他跟她可能是在網絡上最後一次的對局。她的網名是灰姑娘@1984;他的網名是Sai。Sai在現實中與灰姑娘是預科同學,他們是很要好的棋友,在皇后與馬車之間永遠互相摸索和角力。但這種互相下棋的舉動並不能似肥皂劇中發展下去,大家相處如淡水中兩條不知就裡的游魚。最重要的是,灰姑娘阿嘉是一位擁有師兄情意結的女生,悄悄地喜歡成熟能幹進了HKU的環球商業男生。而Sai則只是一位留班的同學,沒有甚麼專長只懂些現代文學,這種文學與非文學的距離令阿嘉覺得Sai只可是可敬的「Sai哥」,大家閒時在lunch time或學會活動中切磋國際象棋那變化多端卻視為冷門的活動。
Sai哥,我今日要早些走啦。
我都知你有戲拍,唔阻你啦。但記得填好這張form。
哇,是學界國際象棋比賽……
唔。
二、
Sai在追看一齣偶像劇,故事叫《惡作劇不吻》,說一位不聰明的女配角(阿嘉飾)為了得到全級第一的男主角橫樹交往的機會,於是努力考進了百名榜。Sai覺得她的演技為什麼可以這樣自然,好像她自己在追求。灰妹妹為了進娛樂圈拍劇,已打進幼模的位置,難得她堅決不賣性感而走清純路線,日後想進新聞系當女主播。Sai是一位比較古板的人,覺得她日後唸大學或當主播或當演員也未嘗不可,起碼每天吃飯也會見得著她。但Sai一直不同意她在書展出版甚麼寫真集。雖然他也悄悄地買了一本看看,看到尺度清純也感到剎那的放心,但也擔憂日後她會忘記了自己是甚麼。Sai輾轉反側,很想send一個短的訊息給她。
三、
剪了斜蔭的阿嘉那嘴唇常故作愚笨咬字不清地對著橫樹說著劇本中已背好的肉麻情話,難得導演一take過大讚好洏i以早些收工但已是凌晨二時。阿嘉收到Sai哥鼓勵的訊息感到被照顧的一些溫暖,但她有點不好意思地將國際象棋比賽的表格放進一個永遠被遺忘的位置。她戴了黑色的Cap帽,經濟地乘坐通宵巴士而不是南瓜車到牛頭角下h。她粉紅的ALL STAR鞋腳步總是沉重如石頭。她總是巴不得離開這灰沉與局促的家。
四、
黑與白的格子中,有一種灰色的結局,就是灰姑娘的皇帝被逼進沒路可逃的情況下,對方Sai哥卻沒有下殺著,便宣佈和棋。灰姑娘@1984在鍵盤上按著的說話,就是一個微笑的圖案,因她暗地裡知道,Sai哥是故意讓她的。
今日太晚了,我暑假要趕通告,遲點我們一起吃下午茶。
灰姑娘@1984悄悄下線,Sai空對著百年孤寂的棋盤。
五、
阿嘉與Sai哥同樣考進了樹仁學院,不過她是新傳系,他則是中文系。灰姑娘阿嘉後來成功當上了最佳新人王,更與一位HKU畢業的師兄在地下戀愛,而她總是將他倆的事情告訴給Sai哥知道。而HKU的師兄也因明白他們一向的關係而沒有呷醋,更常因灰妹妹的一點任性,而叫Sai哥經常要提醒她。而Sai哥在國際象棋比賽結束後仍寂寂無聞,專心於文學,在他畢業前出版了第一本小說《咖啡時刻》,更與灰妹妹著急介紹的社工系師妹相處融洽。不過在Sai哥的記憶中,總是有一對粉紅色的ALL STAR鞋,在邊城的學校與她一起漫步,一起為啞色的青春嬉笑。
五(之二)、
阿嘉與Sai哥同樣考進了樹仁學院,不過她是新傳系,他則是中文系。Sai哥在國際象棋比賽拿了亞軍後繼續深研,終於名揚全國棋壇。而阿嘉因為劇中的角色不討好,受不了人氣低落的打擊而經常逃學。她終日漫無目的遊走母校,找回自己存在於Sai哥的記憶中,總是有一對粉紅色的ALL STAR鞋,在邊城的學校與她一起漫步,一起為啞色的青春嬉笑。阿嘉想到Sai哥終日默默地努力與支持她,她終於決定拋卻虛浮的執著,當上了社區服務團的副主席,更喜歡了用木結他彈奏她喜歡的詩歌。Sai哥偶爾在lunch time與灰妹妹重拾他們互相擁有的棋子,為了殘局喋喋不休,翻譯了他們逝水的年華。
六、
阿嘉經過牛下的窄巷,拍攝一套港台牛下的劇目,名叫落葉歸根。背景的音樂是蔡琴滿有磁性的聲音,是誰,輕敲我的窗。她收到一封信,是她與爺爺可以搬到新建的屋h。她穿上粉紅色的ALL STAR鞋,在狹窄的家中迴轉盤旋,興奮地跟爺爺說有新屋了。爺爺望向雨水中模糊的窗子,回應窄巷的無聲與寂寞。我地飲完茶去看新樓吧。
七、
那黑與白的格子中,他終於看到她的眼神,因為他跟她正在比賽中的一次對局。她的名字叫阿嘉,他的名字叫Sai。Sai以他的雙馬殺著,迫得阿嘉的皇帝慌忙逃走,幸好她的士兵去了最後一行,變身成皇后作了防禦。Sai看見她幼細而擁有藍色血脈的右手握著棋子,半捲的睫毛專注地閃動思路的隱語。他們就是這樣,成長於樸素勤奮八十年代,以棋子踏進眾聲喧嘩的千禧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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