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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久的董事長黃育海
——當代海上人文訪談之三
文：吳 斯
30年前，中國內地讀者為了一本狄更斯和大仲馬的小說，可以在新華書店前通宵排隊；20年前，經過了《譯林》等雜誌摸索中開闢的渠道，中國內地讀者開始讀到歐美的流行小說，而不僅僅是經典文學，雖然數量稀少，但偶爾還會引起一些「姓社姓資」的爭論插曲；10年前，外國經典文學和暢銷流行小說都被大量譯介到中國內地，但和歐美及港台比，還有較大的時差，《哈利波特》簡體中文版的出現算是一個例外—也是最近10年的一個先例。
這30年的時間裡，外國經典文學和暢銷小說在中國的譯介，數量、類型都在猛增，到今天，又出現了新的變化：簡體中文版和英文原著的時差越來越短，和台灣繁體中文版上市的時間也縮短到幾個月之內。帶來這些變化的「引擎」，是民營出版機構，有的在北京，例如新經典；還有一個藏在上海—九久讀書人。
丹．布朗的小說、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說、斯蒂芬．金的小說、簡體中文版都是這家公司的「產品」。
九久讀書人成立於2004年，主要從事網絡圖書銷售，以及主攻世界各地暢銷書中文譯本。五年以後的九久，在其他各種網絡銷售中心都在虧損的時候，它卻在蒸蒸日上，到今日已經不容忽視。
問到九久讀書人的主要策劃風格是什麼，公司董事長黃育海很直接地回答：「暢銷書，歐美暢銷書。」如果你打開九久讀書人的網頁，最新的歐美暢銷書都已經變成中文簡體的形式出現在面前。比如丹布郎的《失落的符號》（The Lost Symbol），斯蒂芬．金的《杜馬島》（Duma Key）等等。速度上幾乎與歐美同步。再看九久的書單，他們對書的選擇更偏向於具有一定的文學價值和長期商業價值的書籍，完全不是曇花一現式的暢銷作品，這一點是可以從九久已經策劃出版的勒克萊齊奧《飢餓間奏曲》（Ritournelle de la faim）等系列作品、多麗絲．萊辛的《特別的貓》（Particularly Cats）、略薩《綠房子》（LA CASA VERDE）等系列小說中窺見端倪。另還有出版家傳記系列——例如美國蘭登書屋創始人貝內特．瑟夫系列。
如果說做出版業是有一個路線可以走的話，九久的路線是聰明而穩健的，這點或許也可以從九久的盈利上得到證明。這些自然無法離開黃育海的個人經歷和對書的判斷。
曾有媒體訪問提到，吳曉波描述黃育海是「中國出版界視力最差，市場嗅覺最靈敏的一個人」，形容得非常真切。他在浙江人民出版社期間主持出版的作品曾兩次獲得茅盾文學獎，即王旭烽的《茶人三部曲》和孫力、余小惠的《都市風流》；他和李慶西共同策劃編輯的新人文論叢書，也許在學術文化界更有影響，這套叢書的作者包括陳平原、黃子平、許子東、南帆、趙園等著名學者。這套叢書出版的是他們的第一本著作。
他在2001年離開浙江人民出版社副總編的職位，三年以後離開的是世界最大出版企業之一貝塔斯曼，離開時他在貝塔斯曼的職位是總編輯。
問到他的兩次離開有怎樣的不同，他說「有相同之處也有不同。相同的是不能完全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同的是，杭州跟上海和北京相比，在圖書的交流上不能獲得特別多信息，就好像美國的出版社集中在紐約，英國的出版社集中在倫敦。而且當時出版社的經營模式是傳統模式。貝塔斯曼讓我開闊了眼界，比如DM銷售模式（Direct Mail 的縮寫，意為快訊商品廣告），但是外國企業在中國會有水土不服的現象。貝塔斯曼實行會員制，規定會員每月要買多少本書，這在中國不行。而且在德國暢銷的書在中國不一定暢銷，文化背景不同，讀者需求不同。目前的九久有DM銷售，添加了電子圖書，正在開發手機閱讀市場。」
黃育海結合了20多年的出版經驗和在貝塔斯曼的取長補短，2004年創立了九久讀書人。「現在的九久的團隊也更加了解中國的內地市場。更能夠了解和把握中國讀者的口味。九久還在世界出版重地有諮詢來源，包括最新的暢銷書和還未出版的書訊。」
公司開在上海，面向的讀者卻不限於上海。他說：「北京的讀者和上海的讀者，如果說口味有不同，北京的讀者更加喜歡政治也喜歡討論政治。但是在一個國家內，讀者的口味不會有太大不同。比如美國西部作家寫的書，東部的讀者不見得不喜歡。比如《時間旅行者的妻子》（Time Traveller's Wife），如果是一本好書，讀者都會喜歡。」
從九久購買圖書最多的區域，既不是文化中心北京，也不是經濟中心上海，而是廣州。「廣東的讀者是最多的，因為廣東在中國是開放發展比較早的，現在不僅僅深圳，像佛山、東莞這樣的地方也發展起來。早年到廣東的知識分子也是很多的，因此書的需求量也較大。」
現在，人們都在學英文，尤其是在上海這樣的城市，閱讀原版書籍的人也越來越多，也許會影響譯本的銷量。對此，黃育海說：「上海讀者的英文水平雖然很好，但是大學畢業生能夠用英文閱讀的還是比較少的，四級和六級的英文水平是不能夠閱讀英文小說的。閱讀原版書固然好，因為翻譯的時候肯定會流失了很多原書的風采，但是讀小說是欣賞作品，語言可能成為障礙。為了學英文而去讀原版書是另外一回事了。現在每天九久可以銷售掉的40000到50000本書，但是英文原版書還不到50本。
前些日子黃育海去參加了法蘭克福書展，據他說，九久在書展期間舉行的酒會十分成功，來參加的人比預計中要多很多，共來了歐美各大出版社和版權代理機構200多人，時間長達四個小時。但從中卻看到西方經濟危機帶來的影響——外國出版社都來賣書，很少來買書。「今年貝塔斯曼就沒有舉行酒會。」
比較中國書店和外國書店，黃育海說「外國的書店從設施到服務很多是比中國更好的，這其中一個原因是中國的書還是處在低價狀態，很難盈利。比如在南京路的地租比倫敦少不了多少，但是書的價格卻相差很多。」但是他對未來引進書的市場非常有信心，「九久會越來越廣闊。」
黃育海也有苦惱的時候。在談及九久發展遭遇到的最大困難時，他苦笑着告訴我，作為一家每年營業額達到三四個億，給社會提供了近250個工作崗位，在歐美出版界和國內出版界都小有影響的公司，人們很難相信，它卻得不到一分錢的銀行貸款支持。「原因是九久是個文化公司，沒有地產或房產作為抵押，它最重要的財產是擁有歐美近五六百位作家的著作版權，但是銀行不認這個。」不過儘管困難，黃育海還是顯得很有自信，「銀行不給錢就算了，自己想辦法吧。九久今年已經開始盈利了，目前正爭取早日在創業板上市。」據說最近有一些風投和券商把目光投向了九久。
一家設在上海的成功民營出版資本，又有專做歐美暢銷書的出版策略，開始時我們想從黃育海的口中，來獲取他們與上海這座中國內地最開放城市的千絲萬縷的聯繫。事實是，這種聯繫埋藏得比我們想像的要深很多。九久也許是站在上海觀望世界，再將世界經由上海帶進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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