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智德
《雷聲與蟬鳴》的詩有些很具故事性,猶如一篇抒情小說,〈聽歌〉一詩中,當聚會的人們說餓了,要上街去吃飯,這時男子說:「再等一會」,因為他見到那女子換上另一張唱片:「聲音好像飄散/流到遙遠的地方」,女子讓唱機繼續播出歌聲當然是關鍵,男子的覺察和敏感也很重要,唱片轉到盡頭,靜默的一刻過後,新的唱片換上,在眾人離去的行動中,他輕聲勸阻,讓歌聲也流動到眾人之間,繼續發揮不可思議的共同感染。
當唱機忽然壞了,女子走到電掣旁邊,「牽起糾纏的電線/如滿心的煩憂」,然後唱片再次復原,發出沙啞的聲音,「一句朦朧了的美麗句子/像一句咽住的話」〈聽歌〉一詩彷彿也述說一個充滿壓抑的情感故事,有時又與社群的溝通相連,「時間已經晚了/人們開始散去」,而男子說:「再等一會……」,他嘗試修理壞唱機,期間人們終於散盡了,「這時唱片才開始旋轉/歌聲再一次傳出來」,全詩這樣結束,當中的壓抑不只是男女情感,還包括社群溝通的斷裂和落空。
個人與社群的交纏,並見於《雷聲與蟬鳴》的〈睡在沙灘上〉、〈送唐娜與唐納〉和〈還差幾哩路才到新年〉等詩中,詩句有時融鑄了辛笛、弦和美國民歌的句子,總是要把表意延後,在融鑄與變奏之間,也斯加入更多故事性敘述,使很多詩作都有如詩化小說,當中的氣氛,與他的小說作品《剪紙》、《平安夜》和《象》等是共通的。
至於斷裂和落空,有時與真實與偽假的發現相關,如〈影城〉一詩所談論的真幻交織的參觀過程,執意於揭發假象,與世界的自欺及含混真偽相對抗,由此,也許正是無法不落空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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