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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戡的身上,陳文茜是否看到了年輕的自己?
文、攝:梁小島
陳文茜喜歡的是看大格局。
從政30多年,對台灣政治環境,她經常痛罵的是島嶼的狹隘和民族主義的愚蠢,於是她在2005年做了電視節目《文茜世界周報》,口號是「你不可以活在不知道大陸和世界的台灣。」去年台灣受莫多克颱風風災,她籌拍台灣第一部環境紀錄片《±2度C──台灣必須面對的真相》,講全球暖化問題。
陳文茜不拘的是「小節」。
日益發胖的身形,常常成為她在媒體面前自嘲的主題,可是她仍能毫不收斂地穿上各種豔麗與華美的衣裙。她自爆有恐高症、巧克力癮、不婚甚至厭童,也會大方的告訴你她是Hermes的追隨者。
今年香港書展,請來了陳文茜。怕陳文茜寂寞,還找來內地房地產風雲人物潘石屹和她對談;接受媒體訪問,她不忘帶上作家李敖18歲的兒子、剛剛出版《李戡戡亂記》的李戡。當李戡一本正經地大罵台灣歷史教科書「遮蔽真相」,編書者與書商「為虎作倀」時,她坐在一旁幾次掩嘴偷笑。言論大膽、充滿自信、批判尖銳、敢於挑戰權威,那不就是年輕的自己?
大格局
不止於批判,陳文茜喜歡的仍是那個大格局。她曾在2005年寫了一封致李敖的公開信,在信中,她盛讚他是被埋沒了70年的天才,「從『五四』之後,很難見到一個真正頂天立地的中國知識分子……」她說,李敖是她最重要的啟蒙者。
她的啟蒙者還有很多,大部分來自她20多歲做《中國時報》副刊主編時,結交的一批「沒落貴族」:夏元瑜、唐魯孫、古龍、柏楊等。柏楊寫《資治通鑒》的白話文版就是她的主意。而除了約稿,她最常做的事情便是陪這群老頭吃喝玩樂,聽他們講各種民間掌故和皇室貴族的家庭生活,「就像劉小小進了大觀園,穿過了歷史隧道,進入了一個我前所未知的世界。」歷史留下來的遺風和品位,這群老學者們既大氣,又有著托爾斯泰式的謙卑,也讓她與老年人的交往更加自在和享受。
所以,看到如今因中國經濟騰飛而崛起的一批富豪的炫耀行為,她覺得愚蠢而短視,甚至到了有衝動要「開罵」的地步,「我前一陣去杭州,震撼很大。我第一次在北京的二魚胡同看到Lamborghini的跑車,就想,哇,中國已經這麼有錢,但覺得這是在北京倒也合理。當我在杭州西湖旁邊時,不僅看到了Lamborghini,還有Porsche這些頂級名牌跑車時,我覺得這不是中國崛起的照片,而是中國可恥的照片。」
帶著對台灣政治的失望和疲憊,2005年她作出了離開政治舞台的決定,而關注中國在後金融海嘯時期的經濟轉型,是她最著力的領域,「中國人苦難了200多年,才換得這一代中國人崛起。」她覺得特別的來之不易,要特別地珍惜。
「中國以前是世界的工廠,現在要變成世界的市場,而中國百分之四十多的財富集中在百分之一的家庭,我不會說富豪的錢是可恥的,可是他們的錢花到哪裡去了,這對中國是重要的。」
雖千萬人吾往矣
2008年,台灣7位大鱷級企業富商張明正、蔡明介、郭台銘等人共同出資贊助了陳文茜及其團隊製作的公益環保紀錄片《±2度C──台灣必須面對的真相》,講述在全球暖化之下,台灣的環境現狀和應對情況。影片在台灣20多家電視台同時免費播出,並在台灣25個縣市巡迴免費播放,更上傳至youtube、iPhone供更多人群觀看,「影片結尾時候,我叫每個人寫一封信給馬英九。結果他每天收到十幾萬封信,得到了很大的提醒。」她說。紀錄片播出後不久,馬英九隨即就上調了政府的減碳目標。
她每周做電視節目《文茜世界周報》,本來是向台灣介紹大陸和世界其他地區發生的重大事件,可是幾乎在每次的大新聞中,總有一條是關於氣候災難。「其實我個人對環保談不上什麼。我常對別人說,我希望活命,也希望像李戡這樣年輕的人,以及那些正在認認真真被撫養的孩子們,可以平平安安長大。」
李敖對她最大的影響之一,便是「雖千萬人吾往矣」。「我11歲時,看了李敖的書,哇,原來還有這樣罵人的,原來人是可以不在框架裡過日子的,這麼的不畏懼。」她參與政治,做電視節目,接受無數媒體訪問,風口浪尖,棒打出頭草,她不是不知道厲害,可這並不成為她不直言弊端的阻礙,哪怕她批評的人中有不少是朋友。有時被體制壓得痛苦,她便找李敖開釋,「我平常和人的往來也少,因為我對人容易有感情,如果再講那些話,就不適當。」
包括現場有媒體問起她對韓寒的看法,「得罪韓寒是很嚴重的事情!」她笑著說。不過,正因為她知道韓寒上過《時代》雜誌的封面,作為一個有話語影響力的人,「他不再是憑快感衝刺,要珍惜他的發言,這是我對他的勸告。」
巧克力哲學
她對小節的不拘,則或是說被「寵」出來的。她小時候在外祖父母家長大,可能她與外祖母格外的有緣,她被「像寵物一樣寵愛著」,一直到17歲時外祖母離世,「我的童年才在那時結束」。
在與潘石屹討論對貧窮和富有的個人經驗時,她還首次暴露了自己的家世。她的祖父出生在台灣宜蘭的名門之家,早年去日本留學學習音樂,娶了一位日本太太,便是她後來的祖母。祖父因船難過早離世,祖母生下父親後,遇上台灣反日情緒高漲,便鬱鬱寡歡的獨自一人回到日本。「所以我父親終其一生都在孤獨中度過。」這也影響著父親和母親的婚姻,最終以離異收場。可是,當她17歲第一次與母親同住時,卻感到前所未有的隔閡和孤寂,平常人的母女親情,在她看來,卻是最生疏最遙遠的東西,「當你對母愛都產生懷疑的時候,你便開始知道什麼是無常。」
她不願意像伍爾芙、蘇珊.桑塔格那樣的女性主義作家通過沉重的書寫來釋放自己,她需要幽默,需要自由,需要活在當下。儘管她的身體在不斷發胖,巧克力和可口可樂仍是她的至愛。據說她每天都要吃一顆巧克力,「我從不理會別人對我的評價。那些評價的力量連巧克力給我的都比不上,我幹嘛要去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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