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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凡老戲骨重出江湖,不外乎兩種緣由:一曰財務危機,二曰友情客串。前者比較壓抑,做戲、宣傳常有苦情;後者則太淡薄,匆匆的來,匆匆的去,不用對觀眾有多少交代。 ■文、攝:梁小島
就快53歲的萬子哥(萬梓良)是第三種,在離開香港影視圈10多年後,他真的是為演戲本身而回來。就像一個整裝待發的老兵,儘管體形有些臃腫,面容有些鬆弛,可當他梳洗乾淨、心懷虔誠的站在舞台上,咧嘴一笑,露出兩道深深的酒窩時,他就知道,那終是他的帝國。
最近熱炒萬子哥復出,一是他出演內地電視劇《歲月驕陽》,二是以特邀演員身份參演香港話劇團的新劇《魔鬼契約》。電視劇吸引他,因要分飾的父、子兩角,都從中年時期開始,不用扮嫩,不用整容,中年人的危機和困惑,已真實的寫在臉上,連髮絲裡的灰白都不用掩藏;話劇更令他興奮,負責誘惑學者浮士德的魔鬼默菲斯特,拿地獄的七大罪孽,交換人類的靈魂。就像他在生意場的10多年,看盡人性的善惡,隨時墮落,但清醒之後,要返璞歸真。
越是愛的,越要離開
本來不過是一場話劇的綵排,其他演員都是便裝,只有萬子哥全身上下一套深色筆挺的西服,胸前口袋露出一角方巾,白色的襯衫袖口,紐扣在閃爍。髮油抹得很亮,皮鞋擦得很淨,從頭到腳,都是自家生產的服裝,這是一個要隨時面對媒體,隨時會遇見他的粉絲而準備的派頭。
其實他推掉了不少戲。與現實年齡相差太大的不做,集數太多的不演,一周4日以內的拍攝,那是他的極限。「古裝戲我也不太去拍,剃完光頭接著要去見客戶,始終會覺得怪怪的。」生意現在是他的立身之本,家庭是他的主心骨,演戲麼,既是奢侈,又是他在平常生活之外的莫大安慰。不是每個演員,都能這樣幸運,不記得誰說過,越是愛的,越要離開。
結果,和他排戲的年輕話劇演員們都受到壓力。上午10點綵排,他9點半就到現場;上台前,他要刷好牙洗好臉,獨自在後台坐上一會,打擾不得;排隊買午飯,他即便插隊也要和演員聊聊對手戲。似乎對所有的角色,他都有興趣了解。但眾人的眼中都是抑制不住的尊重和崇敬,不僅對他,也是對他的敬業和專業。
成就在生意場
他形容生意場上的10多年,是「一段糜爛的生活」。「陳總,幫幫忙幫幫忙,請一定代理我的服裝。來來來,我們喝酒!等會吃完飯,我們去歌廳。」他用演戲的方式向記者解釋生活曾經是怎樣日復一日的「糜爛」,「以前這些話都是台詞,後來都是現實,不過是講話人的位置對調了一下。」
他出名很早,70年代末憑電視劇《三少爺的劍》、《大內群英》而一躍成名,30歲出頭因《大頭仔》獲得第27屆台灣金馬獎最佳男主角。1986年的《流氓大亨》,他扮演的督察昌哥,說盡怎一個萬事難料,嫻柔的鄭裕玲那時還有點嬰兒肥,從緊閉的眼角不經然滑落的淚珠,締造了她和萬子哥熒幕愛情的經典。連小他近20歲的現任太太,都曾是《流氓大亨》的擁躉。
但最終成就他的,到底還是生意場。「以前日拍夜拍,每天對住同樣的一班人,同樣的一個空間。在片場餓了有盒飯吃,睏了找一個角落就地而睡,連新聞都不會留意,這樣的生活過了20多年。我那時就在想,除了演戲,我還可以用什麼去謀生?哪天等我老了,失去了市場價值,家人又該怎麼辦?」焦慮,並非是所有成功者都會有的心理反應,但是演戲帶來的成功,卻是最過眼雲煙、最令人不安的毒蘋果。
所以做服裝生意的高低起伏他都認了,至少砸出去的是真金白銀,但讓他由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造夢者,成為現在耳聽八方、眼觀六路的勤懇商人。他開始明曉了中國雖大,但每區消費能力有高低,售價不能離譜;他對天氣也更加敏感,長江南北的氣候差異、全球變暖導致的季度混亂,都成為影響服裝上架的重要因素。
「一開始做生意,演員身份似乎有點幫助,客戶見到我都叫『萬總』。後來用代理形式經營,有人在底下濫用我的名氣,不用真材實料,貨不對辦,胡亂標價,我才發現無論我怎樣努力做一個老闆,別人的印象裡我還是那個演《流氓大亨》的萬梓良。」
台上台下都是恩義
萬子哥的普通話說得很好。最近的那套戲,是現場同步錄音,他把台詞咬得字正腔圓。服裝的加工廠都在內地,機器一開動都是上千上萬套地做。他的生意小,幾百套的西服,要四處求人問路。求人和感謝的話,他講得最多,面上的客套總少不了,可誰幫了忙,誰是真朋友,他也分辨得清清楚楚。他還記得20多年前,是恩師鍾景輝引他進入舞台劇的世界,到現在為止,恩師有新戲上演,他總要抽出時間去捧場。看久了,戲癮也容易發作。
還有網上他的大幫粉絲,在博客裡喊著叫他復出,一提起他們,他恨不能去一一握手,抱拳致謝。「我演的戲,影響了3代人。我一定一定一定不會讓他們失望,我有激情做好我的工作。」他望著記者的眼裡,是一種堅決的捍衛。
十多年間,他也極少回看自己曾演出的戲,生怕觸動心靈深處的某一扇大門,曾經的榮耀和名氣對比現在,似乎來得太容易,他怕自己「陷進去就出不來。」十多年也終於讓他的生意走上正軌,他想創立自己的服裝品牌,那到底還是比演員的虛榮來得更加實在,更讓他知道他是誰。「所以,我還是會一直做下去,這是一個工程,不是一代人可以成功。」他對他剛上小學的兒子灌輸節儉的道理,並身體力行,此外還有勤力,「這是傳統,一定要堅持下去。」
早餐餐蛋通粉和中午的豉椒排骨飯仍是他的最愛,那不僅是當年演戲的記憶,也讓他一下子接上了香港的地氣。他說,演戲已經不是他的career。對於生命中曾經不能承受的名譽和光彩,他不過在用一種更入世的方法去呵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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