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兆昌 作家
編按:《超凡學生》主角阿正以末代會考生的榮譽身份,升讀中五。讀者或會記得,頑劣的阿正就讀中一時,曾寫過聞名天下的「矮仔拿破崙」測驗卷,又或知道他同時愛上女班長與班主任、母親「孔媽子」的搞笑教仔法、饞嘴的哨牙阿貴怎樣吞併阿正的車仔麵、奇蹟同學怎樣在數學課以數字畫畫……
升上中四那年,女班長與阿正若即若離,阿貴因兩度留級而被逼輟學(卻成為少年作家),病危的中文老師辭世……沉迷文藝的阿正,感到學業乏味,彷彿將萌生厭世之感,作者袁兆昌亦為這故事,以「超凡學生」系列4《離校出走》寫上休止符,於07年暫告段落。
今天,作者再讓阿正以末代會考生身份,於本報每周連載專欄完成「學業」,冀與讀者一起好好讀書,並探索小說創作的各種可能。
許久以後,弟弟已自立門戶,只有我留守老家,看著孔媽子無休止地胖下去。儘管我年將廿五,卻仍孜孜不倦地重考公開試,盼以佳績更新人生,我比別人多做了幾年學生,在家一邊自修,一邊兼職過活。
她有天如常搬來那齣許久以前播放的兒童教育動畫,要我學習成語教訓。這是她對「南柯一夢」的理解:做甚麼夢等於有甚麼夢想;有夢想,人生目標就有機會實現。換言之,做甚麼夢,就可實現夢的甚麼,期待夢想成金─將之實現,自然有好收入。這可說是為現實而實現夢想。
我常夢見自己變成蟑螂,跟蟑螂子孫說,一億年前地球的這個、那個。可是,我往往說了許多「許久」,也記不起一億年前的地球有甚麼好說。於是,我不斷跟牠們說「許久許久許久……」
在這些夢裡,蟑螂子跟孫兒說:「我年輕時曾聽見爸爸說:『許久許久許久……』」我見證了感恩、奇妙的生命延續。每趟都如此「蟑螂地」予我新啟示,彷彿是孔媽子有意「植入」傳宗接代的意志來,要我達成夢想之餘,也毋忘生產下一代,哪管可能只是一顆蟑螂卵。
後來,我覺得孔媽子還算是會道理的人,她說得沒錯:半夜的夢與白天的夢會反映你的人生目標;而我的目標,是做會說故事的蟑螂,把「許久」以前的故事,說了許久,也沒法說出來。人類感到最難交代和理解的,大約是「許久」以前的故事;這故事被統稱為「歷史」。
我知道蟑螂夢想並不高尚。就算世上真有國家號稱自己有多少年文化,也敵不過排隊「打尖」而不顧禮儀的民族性格敵人;就算有多少年歷史值得一提再提,也敵不過蟑螂化的思想敵人。想到這裡,我又看見屋子一角有蟑螂冒出觸角來。
這景象,讓我記起早上不梳頭的阿貴那兩條朝天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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