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禎兆
很多年前為台灣的《誠品好讀》撰稿,負責聯絡的編輯正是劉梓潔。後來聞悉她辭退了工作,然後又再輾轉游走於海峽兩岸,而且個人的寫作事業也逐步開展,呈現出充滿活力的新氣象來。
此所以當劉梓潔一躍變身而成為《父後七日》的編劇及導演,我一點也不覺訝異。事實上,正如她在〈父後七日與香港〉一文中的表白,對於父親過世這回事,正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才如遭雷擊般徹底崩潰—身處大都市且成長於人來人往環境中的我們,不可能沒有或多或少的同樣感受。也因此《父後七日》雖說是一齣電影,但可謂異常「文學化」。請切勿誤會—電影絕不文藝腔,也全沒惺惺作態的催淚噴霧。《父後七日》最精湛的文學演繹,在於「留白」的應用,全片乾淨得有如在看一塵不染的日本電影,電影中幾近全無壞人,每個角色都不喧鬧,即使大吵大喊也不過屬現實中的一種營生手段。最明顯的當屬道士阿義(吳朋奉飾)、舊情人美鳳(王安琪飾)及女友阿琴(張詩盈飾)的一段像霧又像花的三角戀情—電影中僅透過美鳳兒子,即表弟小莊(陳泰樺飾)的旁敲側擊,來略道一二,然後便一概留白不作交代。
大家都明白「留白」的最大作用,自當屬刺激想像,引導觀眾把個人經驗投影於文本中,去擴闊觀影那刻的歷時性共感。當然,「留白」的平衡在於有足夠的提示及素材供大家可以置身思考,電影的散文化抒情筆觸,正好提供一段又一段令人懷想的細節,一切又不會過分誇飾。劉梓潔聰明的地方,正於挑選的每一片段,由父親大談救護車的白事笑話,到地攤上兩父女寓共聚於經營買賣卡拉OK唱碟,至到父親在女兒生日那天讓她無牌駕駛電單車慶生等等,悉數為相聚而歡的章節。觀眾於此看得笑口難收,但與此同時也反襯出女主角阿梅(王莉雯飾)最後在機場不能自已嚎哭難禁的由來。文學,其實從來都不會過時,即使轉化為影像,同樣可以帶來巨大的震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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