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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明亮(右)對羅浮宮主席亨利羅伯特的拍攝邀請既感意外,也讓他看到了電影傳播的新途徑。
文:文匯報 蔡:蔡明亮
文:當初決定親自去戲院外賣票的考慮是什麼?
蔡:我的開頭,一方面是有人認得我,另一方面,台灣有同情心。他們會覺得,怎麼導演那麼可憐,要到街上賣票,大年初三出去賣票我也試過。我的演員都很慘,陪著我賣票,心裡覺得丟臉當時又不敢說。其實,還有我自己電影自身的力量,剛開始我沒有估量到,我以為我的電影真的沒人看,不賣座,可是等到我想到去大專嘗試演講賣票,寄信給學校,結果十之八九他們都是歡迎的。很多學校明明是不讓有商業活動的,可是我就是公然賣票,學校有這個寬容。我覺得,學校裡藏著一種種子。原來他們對我的電影並不陌生,在一些相關科系甚至用我的片子做考題,或者是研究生的論文。只是這些人不浮現在檯面上,等到我要過來講的時候,他們就來呼應。這個力量很大。可是如果我擺在戲院,我自己不出聲,哪怕你上《康熙來了》都沒有用。所以我每次賣完一張票,心裡都會竊笑,因為一張票很不容易賣,有時候要花20分鐘去跟人講。他們也許很猶豫,但可以試試看。他們能感受到我釋放出來的那個氣氛。中間也有拒絕的,也有幫忙的,就這樣串聯串聯到現在。
文:你說你對拍電影已經無所求,是因為對市場環境的失望和放棄麼?開咖啡店對你的意義是什麼?
蔡:我沒有放棄市場。對電影,我是覺得自己很lucky。這個環境這麼壞,即便我只拍一部,也覺得沒有遺憾,可是我可以拍20年。電影是一種創作,要用一種自然的心情,不能強求,如果下一部電影拍不成,就拍不成。這個想法在《臉》之前就有了。應該這樣說,我極不喜歡電影圈,也不喜歡電影以外的活動,可是我非要去面對,比如訪問啊,奔波啦。我極度痛恨坐飛機,可是我每次都要不停地坐長途飛機。
雖然我對拍電影很早就沒有那麼大的興致,但是來的時候,我並沒有拒絕它。所以我的製片都很了解我,我說我不要再拍了,但有片子來他們還是幫我談。但我從來不覺得電影是我的夢想。你看,我只有《你那邊幾點》是找過資金的,其他都是別人來找我。所以,我覺得每一部片也許就是老天給你的。你把自己做好,就可以發光,被別人看到。
我們的咖啡也是有很多過程的,不是說本來就很好,雖然它很好了,也可能會變得不好,我都只把注意力集中在一塊,其他的就會有人來幫你。我咖啡做了一年多,就有人跑來說,導演,這個咖啡品牌值幾十億台幣啊,我說為什麼?他說開分店啦,加盟店啦什麼的,你看這個邏輯就是世俗的邏輯。我想我要活久一點,不要想這個東西,覺得自己有這個價值就好了。不要去經營,如果有,自然有人會幫你經營。你看我的電影,在台灣我是在經營,但是在台灣以外,它能被看到,都是有人在幫。
文:在你的電影中,總能出現很多老事物,比如老歌、老的傢具,非常的懷舊。你為什麼那麼喜歡老的東西?
蔡:這裡面,其實有一個部分是比較而來的。我們都以為是自己老了,但如果用另外一個面向來看,是東西變不好了,現在的歌不好聽了,或者品質不好了,食物不好吃了。老的電影也有不好看的,但也不缺乏好的,只是很多你還沒有看過。當然,我不是神經病,不是所有的老的東西都好,那些好的,是因為它們被時間篩選出來了。有一次,我放《毛毛雨》給葉童聽,她說,唱得那麼好笑,她也能做歌星了。我說,那是全中國第一張流行曲唱片,當然不好聽。
另外一方面,這可能跟我的人生觀有關係。如果你是比較敏感的人,你喜歡一個東西不會因為它漂不漂亮,而是那個東西有很多生命的牽連,歲月的洗滌。老的東西有美感,但又不是單純的美感,比較複雜,這也跟生活經歷有關。我現在家裡的東西很少,你看我現在連手錶都沒有。以前我跟過一個朋友一起收手錶,後來拍《你那邊幾點》時,就不要手錶了,沒有手錶真是好。頭髮也是,以前你要我剪頭髮,就像要我的命,現在自然而然就不需要這個了,沒有了就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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