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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倫貝爾大草原綠草蔥蘢。 網上圖片
江 揚
都說八月的呼倫貝爾綠草蔥蘢、野花盛開，廣袤的草原，流淌著彎彎曲曲的河水，散落著成群的牛羊和點點的蒙古包……天碧藍碧藍的，雲一朵一朵的，惹得我心嚮往之。匆匆推遲了去美國的機票，跟隨香港文學界考察參觀團奔向內蒙古。
很小的時候，我就喜歡「藍藍的天空白雲飄，白雲下面馬兒跑」這首來自內蒙古大草原的歌聲，它猶如草原一般的遼闊寬廣，彷彿把我帶到那一望無際的藍天下，給了我多少年的憧憬。當我在中國像雄雞一樣形狀的版圖中，找到了處於「雞冠」位置的呼倫貝爾大草原，就一直想像它「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樣子，想像著奔騰在茫茫草原的駿馬和牧民策馬揮鞭馳騁的英姿，更想像著一代天驕成吉思汗的王者風範，那金戈鐵馬氣吞萬里的威武雄壯和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的磅礡氣勢。
呼倫貝爾大草原，說它遼闊寬廣，因為它望不到邊際，富有草原面積近10萬平方千米，天然草場的面積就佔了八成，是世界著名的三大草原之一，能裝下全中國的牛羊；說它美麗，因為它風光旖旎，水草豐美，三千多條縱橫交錯的河流，五百多個星羅棋布的湖泊，而每一個定格都是一幅絢麗的畫卷，一直延伸到松濤激盪的大興安嶺。這塊世界上為數不多的草原，如同鑲嵌在祖國東北的一塊綠翡翠，總在不斷豐富著我的想像力。
踏上草原的那天，是從海拉爾到陳巴爾虎旗的路上。陳巴爾虎的歷史可上溯到舊石器中晚期。它不僅孕育了蒙古人，而且還是北方遊牧民族的搖籃。中國歷史上的鮮卑人、契丹人、女真人等，都是在這個搖籃裡長大的，又都在這裡度過了他們歷史上的青春時代，都是從這裡向西敲打長城的大門，走進黃河流域，走上中國歷史舞台的。清朝雍正年間遷至境內駐牧戍邊，上個世紀初成立了陳巴爾虎旗。千百年來，這片似乎過於坦蕩的土地，沒有青藏雪域，世界之巔的神秘，沒有大漠戈壁的孤寂和蒼茫，沒有西南各族的百種柔情。有的是遼闊疆域孕育出的「只識彎弓射大鵰」的剽悍，有的是鐵騎征戰改寫的歐羅巴歷史。置身於此，你彷彿聆聽到遠古戰士們的嘶嘶吶喊，你彷彿看到他們馳騁的烈馬揚起的道道塵煙，你會追隨他們醉臥沙場的身影，體味「古來征戰幾人回」的悲涼……
由車窗望出去，逶迤的牧場上可以看見成群的牛羊。只是地上的草不那麼長，也不那麼濃密。我正疑惑時，傳來蒙古族導遊小卜的聲音：「你們別想在這兒見到茂盛的草，因為這兒的草都不長，詩中描寫的風吹草低見牛羊是青山那邊的景色。」在不那麼綠的草地上，現代牧羊人騎著摩托車、牽著牧羊犬，放養著上千數目的牛羊，看來是件很平常的事情。什麼叫原始方式與現代生活的結合，只要來到陳巴爾虎就能真正體驗到。
公路兩旁的麥田不斷，農場一個連著一個，還有大片的耕地。不時見到拉砂石的車輛在草原上任意行駛，一道道車轍上已經寸草不生。小卜說，她在還沒開採的草場上，經常看到成千隻的羊群和牛群，有些牧民家的羊群甚至達到了3000隻以上。按照當地政府規定的放牧標準，這一羊群的數字遠遠超載了。過度開墾草原，造成土地沙化、水土流失，而且導致生物多樣性的喪失，甚至引發沙塵暴，加速了呼倫貝爾草原荒漠化的進程。汽車將我們帶進蒙古部落民俗度假區，這個以遊牧部落為景觀的旅遊點，草原上不規則地露出黃色沙面，猶如一塊塊瘡疤。已經看不到茵茵綠草，隨風飄動的景色。過去遊牧民族在此繁衍生息，創造出許多絢麗多彩的文明，時至今日，真正獨具特色的遊牧文化在歷史的長河中已漸漸模糊。
從以前看過的照片中，呼倫湖是絕對不容錯過的呼倫貝爾一大美景。這座湖水面積2339平方公里的呼倫湖，是我國第五大淡水湖，也是內蒙古第一大湖。其實呼倫和貝爾是相距不遠的兩個湖，呼倫湖大，貝爾湖小，是一對姊妹湖。呼倫湖全部在中國境內，而貝爾湖則大部分在蒙古國境內。當地人習慣把呼倫湖叫做達賚湖。「達賚」這個發音在蒙語裡是「大海」的意思，站在湖邊遠眺，一望無際的湖水煙波浩淼，壯闊得如同大海一般。
當我們走近呼倫湖時，這座曾經以肥、大、潔、活而著稱的湖泊已風光不再。湖水退到約五百米以外的地方，砂石混著雜草鋪滿裸露的地面。水不再透明，也不再充溢。站在呼倫貝爾湖邊一片已經沒有多少綠色的草原上，想取一個美麗的湖景拍照都找不到理想的角度。草原的沙漠化正在侵蝕著呼倫貝爾，湖水的水質污染、水量減少等生態危機，正在對生物多樣性造成嚴重的危害。一幅巨大的綠色畫卷如今為何變了顏色？當地人說是呼倫貝爾地區近年成為全國三大重點採礦帶之一，煤的儲量是山西省的兩倍多。大量的礦產勘探和開採，破壞了原有的氣候環境，影響了降雨，造成地下水位下降。還有一個人為的因素就是亂砍濫伐森林和超載放牧。
記得在我去過的新西蘭，草原上橫一行豎一行種的都是樹，看上去像是一幢幢綠色的擋風牆，將草原密實的圍護在中間。導遊小卜卻對我說，呼倫貝爾不能種樹，理由是草原的表土層很淺，下面全是沙，樹很難成活。所以在風力的作用下，造成土地沙化。加上氣溫升高，降雨量減少。據說現在呼倫貝爾草原是以每年2%的速度退化，而草原建設速度每年僅為0.2%。長此以往，有專家認為呼倫貝爾草原將可能會變成「呼倫貝爾沙漠」。
我實在不敢想像，曾經富饒美麗的呼倫貝爾草原將變得千瘡百孔，不敢想像大面積的草原退化、沙化成為現實，更不願意看到呼倫貝爾大草原這塊「綠翡翠」的綽約風姿正從我們的視線中逐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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