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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 琪
這兩天沉迷在鄉村生活的情結中，不能自拔。真的好想效仿美國92歲的塔莎奶奶，把家搬到鄉村去，搬到大自然的腹地去，開始我們理想中的美好生活，好好享受人生。但，到了第三天，我就漸漸地明白，自己是在發夢，且是白日夢。呵呵。
塔莎奶奶在她23歲結婚的時候，就和新婚丈夫搬到了母親的農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辛勤勞作的同時，生下了一雙兒女，還出版了她的手繪畫冊。後來，她想過更純粹的鄉村生活，就閤家搬到了另一個州。一個很老的農莊，一座很老的房子，沒有自來水，也沒有電。每天的用水，都要到遠處的井台，提上水來，挑水回家。吃的食物是自家田裡的收成，或者拿自己的果實和鄰居交換。穿的呢，是塔莎自己親手紡的紗、織的布、裁剪、縫製的衣服。而且，他們又添了一兒一女。當然，她的手繪畫冊也在陸續出版。真的是其樂融融，好旺盛的生命力啊。
但其實，她的老公並不能和她一樣，深度分享他們溫馨卻也是辛苦的鄉村生活，塔莎46歲的時候，他們終於離婚了。在兒女相繼長大成人獨立生活之後，塔莎搬到了長子所在的一個州，佛蒙特州。孝順聰明的長子給她建造了她夢寐以求的18世紀風格的農莊，她一直幸福快樂獨自生活到現在92歲的高齡。而且，看樣子她還能活很久，和她的滿庭的植物，兩條狗，三隻山羊，一隻鸚鵡，一群雞，來去無蹤的鳥和風等等，一起樂而忘憂，不知老之將至。
可是，塔莎的幸福生活基本上是不可複製的。這是我想來想去，反覆掂量之後得出的結論。也是讓我最終發熱的頭腦冷靜下來的原因。
首先，當然是錢的問題。塔莎奶奶在美國東部的一個農莊擁有30萬坪的土地。房子是她兒子幫她蓋的，錢卻是她自己的。是她當年出版一本手繪畫冊的稿費。我不知道買下30萬坪的土地在美國需要多少美元，蓋一所木頭結構的大房子又需要多少錢。但是，我以為，美國的版稅不一定令全世界的作家艷羨，卻一定令中國的作家垂涎。因為，我敢打賭，手繪漫畫家幾米，他的書在中國的銷量，也許比塔莎奶奶的畫冊在美國的銷量多出幾倍，他卻並不可能有福氣拿到塔莎奶奶的那麼多的稿費。中國的版稅率沒有美國高是事實，且出版社好像也不是家家都很誠實，也是事實。不法的盜版商呢，還會分掉他的一點利，更是無奈的事實。
好吧，就算錢不是問題，現在中國有錢人多的是。有錢又有閒的人也有很多。很閒又有藝術品位的人也有的是。但是，除了錢之外，有誰擁有塔莎奶奶如此頑強的生命力和生存技能呢？
這份生存能力包括開墾、播種、除草、施肥、殺蟲，四季勞作把果實收穫回家之後，還要深度再加工。藍莓釀成醬裝瓶，比較容易。麥子磨成粉，再發酵烤成麵包和鬆餅，也不是很難。但棉花紡成線，織成布，裁成衣，現代人有幾個敢說他行？呵呵。她還正兒八經地養過蜜蜂，有三個養蜂箱的小小規模呢。
而且，塔莎奶奶的低碳生活是百分之百的。她沒有電燈，也不用電腦，更不看電視。但有深度閱讀的習慣。好看的老書，會一讀再讀。電話有沒有，不知道。也許有，也許沒有，手機一定是沒有的。報紙估計也是沒有的。她活在自己的世界裡。除了趕集，賣她自己烤的麵包餅乾賺點零花錢，或者鄰里的婚喪嫁娶，她也基本不出門。有朋友來，她也是臉上微笑著，雙手在不停頓地忙，不是忙著這活計，就是做著那個事。
她很少和外人直接溝通交流，內心世界卻很強大，也很豐富。她說，下過雪後，她喜歡去看動物的足跡。她發現鼴鼠留下的腳印，如一小串項鏈般的。其中，最美的就是鳥兒的足跡了，就像精緻的蕾絲花紋一樣呢。呵呵。她看見的，是一個畫家的眼睛所看見的。她感受到的，是一個把自己完全融入大自然深層機理的生靈，所感受到的大自然的肺在呼吸，心脈在跳動。
擁有如此敏銳又強大的心力的塔莎奶奶，一定有一個強健的身體。她每天披星戴月地勞作，生育與養育孩子居然也都是在偏僻的，沒有水電的鄉村裡完成的，一個體弱多病的女人是完全不可能承擔下來的。而她卻說，我每天忙裡忙外的，正好沒有減肥的煩惱哦。照片上的塔莎高高瘦瘦的，人卻很精神，很矍鑠。
而且，她居然有天然的幽默感，風趣極了。她說，有條蛇把她家院子的石牆當成了瑞池飯店。各位看過蛇的臉嗎？總是泛著笑意，看起來相當樂觀的表情。她覺得，那笑容彷彿在嘲笑我們人類的愚蠢呢。
即使你擁有了買土地蓋房子的錢，你也具備和塔莎奶奶一樣的生存技能和心理能量，但是，你未必就能生活得和塔莎奶奶一樣有品質。因為，最為寶貴的，她還有很強烈的愛，有很豐盛的想像力。她說，她年輕的源泉，是來自於想像力。她是一個畫家，每天畫畫，畫畫的對象是她身邊茁壯生長的花草瓜果，當然還有吵吵鬧鬧的孩子們。她還自己動手製作玩偶，賦予他們美麗的名字和同樣美麗的人生。她甚至和孫女們組成一個木偶劇團，到附近的城鎮巡迴表演。
她愛身邊的每一朵花，每一隻昆蟲，每一個生靈，當然也愛孩子們。她的長子就居住在離她幾公里遠的地方。她和孩子們有很好的溝通和情感的互動。所以，如果說她是獨居老人似乎是不確切的。她的心靈和情感是開放的，流動的。
但她又是絕對獨立地在生活。她說，當她紡線、織布或編織時，總覺得十分充實愉快。自給自足是她的夢想，因此，水果、蔬菜等食物，都是自己動手栽種並儲藏備用。如果有自己無法自行解決的生活必需品，她也會想辦法，例如請教別人，然後自己試著去完成。
這樣的塔莎奶奶，在我的心目中就是人瑞，是極品。
她說，她沒有什麼感到害怕的事情。甚至面對死亡，也不會畏懼。無論遭遇何種經歷，都會好好地享受它。她覺得自己似乎過著兩種人生。一種是正在這裡生活的，一個平凡的老太太。另一種是大家所嚮往的，並覺得很不錯的塔莎奶奶。不過，這樣也沒有關係，今後她也希望能持續這樣並存下去呢。
那麼，最後，我以為，即使我們具備了塔莎奶奶全部的主觀能量，那麼，我們具備她美好生活的外在環境嗎？
我們相信，她和她的植物喝的水是清潤，無污染的。她和她的生物呼吸的空氣，也是清潤的，無污染的。她和她的子孫賴以生存的土壤，也是清潤的，無污染的。
但是，假如，我只有中國護照，我在哪裡能夠尋覓到這樣一塊清潤的寶地，供我開墾，播種，蓋房子，無憂無慮地生活到老？沒有貪婪的官員隔三差五地來打我的秋風，也沒有粗暴的城管把我辛苦烤製的麵包餅乾沒收？呵呵，有還是有的。但是，要慢慢找。像尋找瀕臨絕跡的大熊貓那樣，耐心地等待，辛苦地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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