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馮 磊
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非常奇怪：有人大塊吃肉，有人只能喝湯；有人撅屁股拉屎，有人必須跟在後面不斷地擦屁股。
近日讀《史記》，看到了西漢竇皇后姐弟相見的一節。竇皇后早年貧寒，被選入宮，後來幸運做了漢文帝的皇后。她的弟弟竇廣國則從小與家人失散，被人賣來賣去。廣國成年以後，跟隨主人到長安去。聽說皇后姓竇，是自己家鄉人。於是思慮再三，給竇皇后寫了一封信。司馬遷寫道，姐弟相見之時，「侍御左右皆伏地泣，助皇后悲哀」。一個「助」字，把當時的場面寫活了。——竇皇后與廣國兄弟相見，原本就夠悲痛的了。下面還有一群侍御陪著哭。那場面，不僅很感人，也很戲劇化。
端誰的碗，服誰管。日日夜夜跟隨主子，拿主子的俸祿，自然要為主子解憂。這樣的奴才，才是一個好奴才。當年野心勃勃（好聽點叫「雄才大略」）的漢武帝讀到《子虛賦》，讚歎不已。這個時候，狗監楊得意告訴武帝，《子虛賦》的作者司馬相如是同時代人，而且是自己的老鄉。於是，司馬相如被徵召，成為御用文人。楊得意這個養狗的頭兒，也因此青史留名。
這兩件往事告訴我們，一個能夠與主子同呼吸共患難的奴才才是一個好奴才。一個優秀的奴才在關鍵的時刻不僅能為主子賣命，更能在普通場合為主子賺人氣、賣吆喝。
一個人，在社會上走的時間長久了，對身邊的事情往往會產生這樣那樣的感慨。
某地開發區，來了一個大商人準備投資。縣裡的頭頭腦腦為之接風洗塵。席間，大腹便便的商人對一個年輕女幹部說：「你喝一杯酒，我投資一百萬；如果喝十杯，我投資一千萬。」酒桌上的人聽了，都大聲叫好。結果，那位年輕的女孩子，一口氣喝了三十多杯。酒場剛散，她就被救護車送進了醫院。當然，出院不久，她就被破格提拔了。若論原因，蓋捨命助（酒）興之功也。
生活中除了助哀的，還有助興的。除了助興的，更有助紂為虐的。讀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很容易就想起奧雷連諾上校的武裝起義。這位上校為了自己的虛榮心，率領部下輾轉數千公里與政府軍作戰。在上校實行軍事獨裁的時刻，只要他有什麼需要，馬上就會有人為之操辦齊全。甚至，有時候上校僅僅只有一個想法，手下的人就開始奔忙了。至於上校對誰不滿意，想要除掉誰，只要努努嘴、甚至還沒有努嘴，那個人就已經被謀殺了。
《太平廣記》卷四百三十裡有一段話：「倀鬼，被虎所食之人也，為虎前呵道耳」。這段話，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倀鬼，其實是被老虎吃掉的人。他們被老虎吃掉以後，還忙著為老虎吆喝開道呢。」——自己被惡人迫害了，還要不遺餘力跟著壞人做壞事。這種人，比起惡人來，其實更可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