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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貴頌
坊茨是一個值得一去、再去的地方。
正如你去青島，為的是在八大關漫步，在棧橋留影，到海水浴場暢遊，或者去海底世界賞魚，去湛山寺進香一樣，而你來到濰坊，不能不去坊茨美術館欣賞精美的油畫，不能不到1898啤酒屋聯合國品嚐原裝德國啤酒，然後走到馬路上，遊覽一下那103棟德國原鄉百年建築。
「濰坊」這個城市的名字，是由「濰縣」與「坊子」組合而成。濰縣不用說了。而「坊」源於坊子。坊子作為地名使用，僅有100多年時間。清末，前寧家溝劉起有父子在驛道邊的土堆旁開一客店，以土方堆取名「坊子店」。由於地處南北要衝，過往客商絡繹不絕，多在此處歇腳食宿，又加劉氏買賣實在，因而生意興隆，「坊子店」名聲大揚。1899年德國入侵佔山東。1901年開鑿第一眼煤井，因緊依「坊子店」而取名「坊子豎井」。次年，膠濟鐵路由青島修達，建火車站時又定名「坊子火車站」。1904年（光緒三十年），清政府在此設立地方行政管理機構，始稱坊子鎮，俗稱坊子街。「坊子」由此而名。（馬清平《「濰坊」地名的由來》）
坊子是濰坊市的發祥地之一。
那麼，為什麼又稱為「坊茨」呢？據說在德語中，「子」的發音近似「茨」，德國人佔領坊子時，將「坊子」叫成「坊茨」。而今將老坊子區改為坊茨小鎮，可以看成是對一片特定區域和建築群的重新定義與命名，或者是為了與世界接軌特別是與德國親近。而在我看來，這個名字有點出口轉內銷的味道，又好像本來說的是普通話，卻突然一下子時髦成了咬舌子。
這一片建築，在濰坊坊子老城區的火車站周圍及鐵路沿線一帶。它們以一種內在的關聯，在8平方公里的土地範圍內，分佈著德軍司令部、德軍醫院、火車站、機車維修段、電報大樓、郵局、煤礦、俱樂部、修女樓、教堂、學校、兵營、水站、高級軍官別墅區等錯落有致的完整建築，共103處。另外，還有63處日式建築，日本領事館、日本憲兵隊、德日礦務公司、日本國民學校、日本農場、軍運兵站、物資倉庫和轉運站、正金洋行、橫田旅館甚至大煙館、妓院、水牢等等散落其間。看著這一個個政治、經濟、文化和生活機構完整的設施，可以想見，侵略者確實作了長期霸佔中國土地的美夢，準備在這裡安營紮寨大幹一場。
事實正是如此。在侵佔坊子的近半個世紀裡，德國和日本兩國的先後建設和管理，一度使坊子出現了「南北三條馬路，東西十里洋場」的繁華景象。德國佔據坊子17年，開採煤炭約299萬噸；日本控制坊子31年，開採煤炭約422萬噸。這些煤炭，大多通過膠濟鐵路轉口海運，運回他們的本國。
仔細考察和端詳這些外國建築，會發現，德國人所建房屋，座座全是精心設計，精心施工，堪稱傑作。我曾多次去過青島，漫步青島街頭，那些黃牆紅瓦的德式建築，如八大關的花石樓、沂水路的德國總督府，以及青島天主教堂、基督教堂，無一不與青島高低彎曲的街道相映成趣，無一不與金沙藍天的大海和諧共融；而坊茨小鎮，以其中某一單體建築而言，可能沒有青島那麼雄偉高大，但它如小家碧玉般溫潤，如村姑一樣質樸恬靜，又是青島所不能及。坊茨的這些德式建築，尤其是居住和辦公類建築，多屬於西方新古典主義的風格。兩地對照，各有所長，相得益彰。而兩地樓頂使用的牛舌瓦，則全為青島德商捷成洋行的窯廠所燒製。令德國人沒有想到的是，他們在異國他鄉竟然保留下一筆建築文化遺產。這些建築，歷經一百多年的風風雨雨，有的居然仍舊保持著原有的功能。有許多房子，至今還有市民居住。1902年修建的坊子火車站，仍然保存完好，票房、站台和辦公室還在使用。
而德國人修建的下水道系統，依然發揮著它原有的作用。前幾年坊子區政府曾收到德國方面的信函，稱某棟建築已經超過百年，保質期已過，請使用部門注意修葺。德國人是認真的。曾參與發掘保護麗江古城、平遙古城、周莊古鎮的同濟大學教授阮儀三，對坊茨的德式建築群大加讚賞：「每一座建築都是寶貝，它們具備作為世界遺產的三個特徵，原真性、整體性和唯一性。」
對比德式建築，日式建築則相形見絀，大為遜色。仔細觀察，那些建築與中國的建築有相似之處，但又有明顯的差異。而這種差異，我卻實在想不出它們的好來。誠然，房子是無罪的，中性的，不管何人所建，只要是好，都不應帶有偏見。但對日本，我卻覺得只能除外。德國對於中國，目的在於侵略和掠奪，他們來坊茨，著眼的是煤炭，建築與文化是其副產品，是無意中的遺留。但他們有原則，有尺度，即便是掠奪，也是適可而止。反觀日本人，則是一群豺狼，一群混蛋。同是掠奪，同是侵略，日本的掠奪和侵略，是歇斯底里，是喪盡天良，是令人髮指。搶奪之後再施以燒殺，強姦婦女發洩獸慾，之後再把人開膛破肚，連畜生都不如。這種變態的屠殺和蹂躪，我們怎麼可以原諒！也正因此，我望著眼前的日式建築，心中沒有半點美的感覺，在原日本憲兵隊的房子前，腦海中甚至出現了劊子手毒刑拷打我抗日志士和良民百姓的幻覺。我甚至想，一個坊茨小鎮，保留下德國的建築就足以了，那些日本建築，實在沒有存在的必要。
站在坊茨小鎮的街道上，想起著名建築學者梁思成的名言：「建築是民族文化的結晶，是凝固的音樂，是永恆的藝術。」為了保護這些象徵濰坊近代工業文明進步的百年建築，也為了喚醒人們對坊子的重新認知，坊子政府傾心打造這片歐式風情的區域，具有睿智的眼光，承載的意識。就讓坊茨小鎮，代表一個城市的歷史傳承，訴說一個城市的歲月滄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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