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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書新出，讀來仍過癮。 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前些時，率「學生軍」往台北採訪五都選舉新聞。偷得浮生半日閒，逛誠品，竟得一新出不久的奇書：《春江花月痕》（台北：米樂文化國際有限公司，二○一○年九月），著者朱子家。
這位朱子家，大大有來頭。此人名金雄白（1904—1985），是個資深傳媒人。一九三○年任南京《中央日報》採訪主任；一九三九年投靠汪政權後，歷任法制、財經等職務；一九四五年抗戰勝利後，被捕入獄，一九四八年獲釋；翌年移居香港。一九七三年曾創辦《港九日報》。一九八五年一月病逝日本，著有《汪政權的開場與收場》、《記者生涯五十年》（上下冊）、《亂世文章》五冊等。
這部《春江花月痕》，原為此間吳興記書報社印行，缺出版日期，料為七十年代。其後台灣的耀昇文化事業有限公司，於一九八九年重印出版，其時金雄白已一命嗚呼了。今次重排出版，封面另加「30年代上海嫖經」的字樣，料為吸引買家而已；並有小字云：
「想當年的旖旎風光，且看杜月笙、川島芳子、鄭蘋如……等政商名流投身十里洋場的情與慾……」
這書確暴露了那個時代一些政商名流的秘聞，值得一讀。有學生不知朱子家其人，猛問老師為何讀此經。我笑了，說：「這是嫖經，也是政經呢。」
書中確有描述川島芳子、鄭蘋如的事跡。鄭蘋如以色誘、暗殺汪政權「七十六號」特務機關頭頭丁默邨的故事，就是張愛玲《色戒》的原型。書內有云：「世界上有兩種最骯髒而男人偏又最愛玩的東西，是女性的性器官與政治。」信焉。
朱子家說：「民國以後，政體既已改制，花國亦隨有異動，狀元之名既廢，總統之號始尊，歡場神女，不曰皇后，而改稱花國大總統。這玩笑也實在開得太大了，以官場比戲場，已覺不恭，而以章台例政台，更見輕薄，人且不以為怪，乃益覺其可怪。」
國民革命軍北伐時，山東督軍張宗昌派了手下允文允武的畢庶澄，率一軍南下，駐防淞滬。這位畢大將，一來到紙醉金迷的洋場，焉能安於位？朱子家時任一家報館的記者，屢訪不遇；畢庶澄一個馬弁向他說：「你要找軍長嗎？行轅不在此地，他日夜在汕頭路『總統府』辦公。」所謂「總統府」，即是妓寨富春樓。朱子家當然沒去，因為「到堂子裡去採訪戰事新聞，固然不成話說，況且大軍長正與大總統郎情妾意之時，莽莽撞撞的闖將進去，也未免大殺風景。」所謂「大總統」，「花國總統」也。
話說回頭，朱子家對上海歡場如斯熟悉，當是他「囊中有幾張鈔票，讀古人書，每多別有會心，洎深知及時行樂之義，尤不欲興徒傷老大之悲。因此長安看花，章台折柳，嫖賭吃喝，浪蕩逍遙，過去半生，自覺頗不寂寞。」夫子自道，遂有此「痕」存焉。
此書可當野史看，更可目為舊上海的社會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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