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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教仁。網上圖片
蒲繼剛
今天，我們還記得民國時期一個叫宋教仁的人麼？記得那個為古老的中國走向憲政民主，而振臂高呼，四方奔走，殫精竭慮，最後，倒在獨裁者槍口下的天縱英才麼？
人流洶湧的街頭，人們急匆匆地走著，他們都在為金錢和生存而奔忙，絕大多數人是不知道宋教仁的。連電視劇《走向共和》的編劇都把宋教仁說成是宋美齡的父親（可憐的編劇）。該電視劇還竟然把他描繪成孫中山的「小跟班」，猥瑣而老態，我們怎能期盼一般的民眾知道宋教仁是誰？然而他們卻不知，在上個世紀初葉，有一個人，為了民眾的幸福，為了中國真正走向民主與法制，走向富強，用自己的生命和鮮血，用超人的心智和過人的精力，在怎樣描繪中國的未來。這個人，就是被今人淡忘的宋教仁。今天，在宋教仁誕辰129年，忌日98年之際，讓我們再一次記住這位中國民主的先驅。
宋教仁，字遁初，號漁父，湖南桃源人。1904年，宋教仁先後在長沙和武昌參與組織華興會和科學補習所，為推翻滿清政府而建立一個民主、法制的共和國，做著艱苦卓絕的鬥爭，後領導長沙起義失敗，逃亡日本。1905年，宋教仁參與發起組織同盟會，成為國民黨最早的領導人之一。再後來，宋教仁帶領國民黨競選，成為國會的多數黨領袖，也成為限制袁世凱專權的第一人，為袁所不容。1913年3月，國會召開之前，宋教仁在上海車站被袁世凱派人刺殺，時年32歲。
有人說，宋教仁的死，讓苦難的、有著幾千年封建歷史的國家與現代的民主國家擦肩而過。袁世凱的那一聲槍響，使英姿勃發的宋教仁仆然倒地，命喪浦江。袁世凱不光槍殺了宋教仁，也槍殺了中國人實現民主憲政的夢想。
歷史果真如此嗎？一個漫長的封建專制的國家，竟讓一個人擔當如此重的歷史責任！而那個人還那樣年輕，他承擔得起嗎？歷史無法假設。當時的人們，包括今天的我們，太小瞧中國固有的封建專制力量了。那個時代，中國幾千年專制力量的洪流，在清末民初被突然截斷，截斷那「洪流」的只是那麼有限的幾個人。而中國社會封建與專制的土壤和「洪流」是多麼強大。我們竟無法想像，如果宋教仁真成了國會多數黨領袖，責任內閣總理，能否阻止袁世凱的野心？能否使封建專制的中國，真正走向憲政民主的國家？然而，那又是一個多麼激動人心，令人充滿朝氣、希望、激情的年代，古老的中國打倒了皇帝，打倒了專制，人人都可以用自己手中的選票，來行使管理國家的權利。這是這個壓抑的、苦難深重的民族從來沒有過的事情，雖然一切都還那麼不成熟，一切百廢待興，但人們真正充滿了做國家主人的理想、豪情與希望。宋教仁就是要去幫助他們實現這一理想的人。1913年，在古老的中國大地上，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民主選舉中，國民黨當選為國會第一大黨之際，直接領導了這次大選的宋教仁可以說是居功至偉。選舉勝利後，宋教仁沿長江一路順江而下，到處發表演講，豪情滿懷、英姿勃發，闡述自己與國人的理想，施政綱領。然後他準備從上海出發，再一路北上，按當時的憲法規定和選舉的結果，組建內閣，實現自己的理想、政治抱負……
然而，他卻倒了下去。他那麼年輕、剛毅、智慧、充滿激情，他倒了下去！
一個宋教仁倒下去，並沒有讓千千萬萬個宋教仁站起來。宋教仁的鮮血浸透了中國探索民主憲政漫長而艱險的路，那路，並沒有因為宋教仁的死而變得清晰、順暢，封建專制的肥沃土壤，也沒有因為有宋教仁這樣的英才出現，而改變多少。
我們只有扼腕痛哭！追思那位英才的心路歷程……
宋教仁早期接受了西方的民主思想，在自己的頭腦中形成了系統的憲政理論。他天資聰慧，博學多才，工作勤奮，通曉中國歷史，尤其通曉歐美憲政。清朝末期，中國和日本發生間島事件，宋教仁根據高麗古跡遺史寫出了《間島問題》一書，使弱勢的中方在談判中獲勝。當野心勃勃的俄國企圖派兵佔領撒拉時美時，又是宋教仁寫出《承化寺說》。他旁徵博引，以翔實的資料，考證出撒拉時美就是中國古代的承化寺。連博學多才，高傲而又古怪的章太炎也對宋教仁敬佩不已，稱讚「遁初有總理之才。」武昌起義後，宋教仁馬上趕赴武昌，為武昌軍政府起草《鄂州約法》。這部法律成為中國近代史上第一部具有真正意義上的憲法草案，草案中規定了21條人民的基本權利和義務，使人權第一次在中國古老的大地上寫入憲章。約法草案還形成了三權分立的基本框架，使中國的民主政治在憲法中初露端倪。南京臨時政府成立後，宋教仁出任法制院長，民國時期的多數法律條文都出自於他的手筆。有人尊稱宋教仁為中華民國藍圖的總設計師，一點也不為過。
如果今人只認為宋教仁為一介書生、文人，只是紙上談兵，坐而論道，那將大謬也。當時的風雲人物章太炎、譚人鳳、湯化龍均評價，在國民黨人中，最露頭角，政治手腕靈敏，政治常識最為充足的，唯宋教仁也。譚人鳳更是一針見血地說：「國民黨中人物，袁之最忌者惟宋教仁。」
的確如此，在國民黨最高層人物中，孫中山是個理想主義者，而無治國理政、實際工作的才能；黃興雖在建立組織、武裝鬥爭等實際工作中顯示出卓越才能，但他卻偏重於軍事，而無法律、行政、選舉才能。
這樣一位人物，當然被一代奸雄袁世凱所不容。於是，袁世凱威逼利誘，授予高官，送尺寸合體的西裝、送五十萬銀票，宋教仁卻不為所動，執意要做民選的內閣總理。於是，袁世凱起了殺心。讓我們永遠記住1913年3月20日，上海火車站的那聲槍響，成為中國歷史轉折的關鍵時刻……
倒在封建專制血泊中的宋教仁，激起了民眾與國民黨人的憤怒。爾後，宋教仁的死，又導致了國民黨的分裂，更導致了中國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憲政民主嘗試的失敗，而最終導致了南方革命黨人與袁世凱的徹底決裂，引發了「二次革命」。古老而迷茫的中國再一次陷入戰爭，陷入流血與紛爭。更重要的是，宋教仁倡導，並身體力行，用和平、選舉的方式，來表達民眾政治意願的途徑再一次被「槍桿子」杜絕。
宋教仁之死竟導致了國民黨的分裂。沒有了宋教仁做領袖的國民黨，被老謀深算、翻雲覆雨的袁世凱個個擊破。沒有了宋教仁的北京議會，竟然讓代總理段祺瑞，率領荷槍實彈全副武裝的士兵包圍，強行通過「善後大借款」法案。再後來，沒有了宋教仁的中國，袁世凱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登上皇帝之位。再再後來，沒有了宋教仁的中國，軍閥紛爭，群雄四起，中國陷入了沒有名義上的皇帝，而人人竟相爭當事實上的皇帝的局面……
中國的近代史，如果宋教仁不被那一顆罪惡的子彈射中，中國的歷史會怎樣？如果宋教仁擔任了中國的第一任民選內閣總理，中國的歷史又會怎樣？我們已無法想像。是的，歷史真的無法假設，我們只有在佈滿彈痕與鮮血的歷史中流淚；在沉重、苦澀的時空中哀歎；在今天的街頭，看著麻木不仁、尋歡作樂的人們扼腕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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