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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書收錄了周瘦鵑的重要著作。
黃仲鳴
坊間購得《周瘦鵑文集》四冊(上海:文匯出版社,二○一一年一月),分別為小說卷、散文卷、翻譯卷、雜俎卷,將周瘦鵑著作有系統蒐集而成。當然,周瘦鵑是「文字勞工」,篇數難以估計,散落各報刊的尚多,不及備收。
周瘦鵑是鴛鴦蝴蝶派,文名盛極一時,小說多哀豔纏綿之作,故贏得「哀情巨子」的稱號。小說卷有〈留聲機片〉(原刊《禮拜六》第一○八期,一九二一年五月七日)一文,賺得不少人的熱淚和感嘆。
故事是說有一對情侶,男的叫情劫生,女的名林倩玉,兩情相悅,愛得深切。奈何女的奉父母之命,嫁與別人。情劫生痛不欲生,遠走太平洋一島。這島為周瘦鵑杜撰:
「……有一座無名的小島,給那些青天碧海、瑤草奇葩,點綴成了一個世外桃源。世界中一般情場失意的人,滿腔子充塞著怨恨沒法擺佈,又不願自殺,便都逃到這島中來消磨他們的餘生。那些詩人小說家,因為島中都住著恨人,就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做恨島。」
這個恨島,「文明國中一切公益事業,島中也應有盡有」,「還有好多娛樂場所,想出種種娛樂的方法,逗引著那些失意的人,使他們快樂。」可是,情劫生毫不快樂,也從不涉足那些場所,只長嗟短嘆,肝腸寸斷,腦海盡是遙遠的林倩玉。臨死前,忽得靈感,將心聲製成「留聲機片」,即是唱碟,寄往上海給日思夜想的戀人。「片」製成後,吐血而逝。
林倩玉收到「片」後,聲入耳,淚便流,「片中說一句,她落幾滴眼淚。這樣一個月,片上都積著淚斑,連那金剛鑽針也碾不過去。」終於,伏在桌上留聲機畔,沒了氣息。
小說發表後,迴響甚大。江蘇武進有位梁女士,遇人不淑,懨懨成病,臨死前幾天,看了這小說,私語同學說:「瘦鵑真是我的知己,居然把我的心情借他的一枝筆襯託出來了,我死可以無憾了。」這篇譽為「刻骨傷心之作」,其實並無甚特別之處,除行文豔麗、哀情滿紙外,結構並不突出,開首即介紹留聲機為何物,「誰知道這供人娛樂的留聲機片,卻驀地做了一齣情場悲劇的道具,一咽一抑地唱出一派心碎聲來。」
周瘦鵑認為「相思無藥餌」,世間既有痲瘋病院、肺癆病院,為何不能設一相思病院?以解救天下的情癡!他筆下的恨島,就是他想像中的「相思病院」,可惜都不能治好情劫生的病。
在當年婚姻不自由的社會,如情劫生、梁女士的犧牲者,所在多有;周瘦鵑透過哀怨萬分的筆端,細細描述出來,「很能引起上海里弄居民的共鳴的,他們會覺得這些哀情小說就像他們鄰里間發生的悲劇,甚至是自己親嘗的身世的生動再現。」(范伯群〈代前言〉中語)
情劫生變了情劫死,周瘦鵑筆下的「世外桃源」恨島、相思病院,終不能挽救天下情癡的命。或者,他能透過他的文字,來撫慰一些如梁女士般的破碎心靈。
這是鴛蝴派能風靡一時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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