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政恆
過去我對麥士奧福斯(Max Ophuls)比較陌生,最近看了《陌生女子的來信》(1948)和《情海驚魂》(1949),對他的推軌鏡頭、長鏡頭、場面調度都印象深刻,有機會的話還要再看看他其他的作品。
我喜歡《陌生女子的來信》比《情海驚魂》還要多一點。褚威格(Stefan Zweig)原著是中篇小說,挺感人,男子是小說家,電影版改為音樂家,令人立刻想起《魂斷威尼斯》。電影版中,主角是鋼琴家Stefan,他將要與人決鬥,但根本無心戀戰,打算做逃兵一走了之,小說中並無決鬥一事,只道明小說家郊遊後回維也納,當天正好是其生日。
不論是電影還是小說,男主角都收到一位陌生女子的來信,電影就閃回從前,小說進入女主角第一身敘事的書信去。而電影版特意在中間,有幾次回到男主角當下的時空,帶出他由茫然不知到悵然若失的反應變化。
如果要再比較,我欣賞電影比原著小說多一點,而印象中過去有學者用佛洛伊德心理學說對原著進行分析,對電影當然也可以,形式主義、意識形態、女性主義等分析工具都合用。
我從改編策略看,褚威格強調陌生女子「已經不相信天主,不要人家給我做彌撒,我只相信你,我只愛你」,男主角則「感覺到死亡,感覺到不朽的愛情」(張玉書譯本),這是將愛情放在比宗教還要高的位置,與必然的死亡同列,一而再強調「我只愛你」就顯得太癡心。電影沒有非宗教的信息,奧福斯並不張揚地借用了宗教的符號,令陌生女子的死亡猶如一場受難,男主角讀信後覺悟前非,因此他才有勇氣去面對決鬥者,接受自己的命運和懲罰(很可能是死亡)——對男主角而言,茫茫人世有女子如此深愛自己,也就死而無憾了。由此,死亡的元素帶來一種悲劇的淨化,令電影版擁有更動人的崇高感,觀者莫不愴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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