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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閒手不閒，林行止著作等身。 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周前，與梁天偉教授驅車登山，拜訪林行止先生。閱讀先生著作，迄有二十餘載，早已心儀，今得識荊，自是雀躍。
日前授香港新聞史，問諸學子，當代香港有三位報人，俱由英倫回歸，俱成「文化重鎮」。此三人，何許人也？
學子七嘴八舌，只說出陶傑一人，餘二人皆摸不清頭腦。當我一說出董橋、林行止時，頓皆恍然。同屬英倫薰陶，薰出了三種性格。陶傑佻脫不羈，文章潑辣。董橋雖精通中英雙語文化，但較近「中國」，尤其是「傳統中國」。林行止洋派味較濃，所寫漢語政經文字，吃過的洋水便夾雜其間，噴瀉而出；性格則較為內斂，只知埋首書山，極少交際應酬，用當代的術語來形容，是個典型的「宅男」。當我說出這個名詞時，林先生和林太太都笑了。
時正值下午，林太太款之以下午茶，飲其咖啡小點，真猶如置身英倫也，優悠享受一下，怎生一個閒字了得！大宅剛裝修，林行止的書房，典籍井然，置於架上，所見皆為洋書；地上一堆又一堆，亦是洋裝洋本。書房有道精緻迴梯，盤旋而下，眼觀壁上書林，頓使我這書癡羨煞不已，深知窮未來日子，亦難有此成。推門而出寬大露台，日光漸西斜，山下塵囂如薄霧，景致籠在紗裡；左右皆為豪宅，屋後山木綠煞。林太太為我等介紹鄰居，林先生悠閒漫步，風徐來，頓使我想起他一部書來：《閒在心上》。
林行止右手寫政經短評，為他贏來「香江第一健筆」的稱號。閒談間，我說，他將深奧的西方政治經濟學說普及化，融入文章裡，人人可讀，這或可叫「大眾經濟學」。蓋前有中共艾思奇的「大眾哲學」，今有林行止「大眾經濟學」，可前後輝映也。林先生笑了。
林行止閒來還遍讀閒書，以「左手」來寫他的散文，亦見風格。他的散文，並非無的放矢，一派學人本色，字字有據，閒閒說來，正如劉紹銘為《閒在心上》寫的〈導言〉說：「他寫作的方向是一致的：提供資訊，傳授知識。」並因此而形成了「林行止的兩個世界」。
《閒在心上》有組英倫采風的文字，最為我愛讀。六十年代，林行止負笈英倫，暑假時四出覓職，曾耗四個星期在中國餐館工作，是他「嚴酷的考驗」。最「酷」的「考驗」是，有個他心儀的女同學偕男友飛跑車而至，他避也避不了。那美豔無雙的洋女向他打招呼：「哈羅，凌（指林行止的姓：Lin），在這裡碰見你可真意外。」隨介紹她的男友，又問中國菜的種種，並要他教如何拿筷子，進餐時「連叫Lovely及Very nice之餘，又問起烹調之術，弄得我站立不安，蓋餐廳並非私室，眾目睽睽，無所遁形也。」其尷尬之情可想而知。知好色而慕少艾，想林太太也不會呷醋。
林行止皓首窮經於西洋理論，這類「左手」的產品，是他的「閒讀閒寫」，極見才氣。我想，若將他的《英倫采風》與陶傑的《泰晤士河畔》、董橋於英倫尋書訪友的文字並而讀之，三人本色，當可一目了然，各擅勝場。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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