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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0月20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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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廊:在玫瑰裡面


http://paper.wenweipo.com   [2011-10-20]     我要評論

朵 拉

 在倫敦的小女兒,學校假期間旅遊走到巴黎奧塞美術館,知道我喜歡畫,特別通過電郵寄了一些圖畫給我看,其中有一幅正是雷諾瓦的《煎餅磨坊》。這一張尺幅巨大的油畫(131cm×175cm),構圖看起來龐雜,色彩層次豐富,畫面充滿歡樂熱鬧、輕鬆活潑的氣氛,是雷諾瓦在一八七六年印象派畫風巔峰期的代表作。

 《煎餅磨坊》是杜普雷父子開設的一間咖啡餐館,地點就在巴黎蒙馬特一座滿布葡萄園的小山上。蒙馬特在當年的巴黎,是上流社會的貴族們視為骯髒低級的貧民區,但這裡卻是藝術家聚集的山丘。雷諾瓦喜歡它的那種自由自在、熱鬧活潑和充滿平民生活氣息的感覺,於是表示要到現場作畫。當他開始動筆時,許多朋友都樂意充當他的模特兒,還有一些喜歡他的圖畫的「粉絲」,自願為他搬畫具扛畫布。這一幅充滿富麗色彩和愉悅情調的大型畫作是在諸多朋友的協助下完成的,可說是友誼的結晶品。

 創作這幅作品的前一年,也就是一八七五年,雷諾瓦的另一幅作品《陽光下的裸女》於展出時被抨擊得一文不值。他以創新的手法,在裸女身上畫出光的影子,而那肌膚上反映出來的光點,被固步自封的人嘲嘰為屍體上的斑點。

 事實上,雷諾瓦是個對自己的作品要求非常嚴苛的畫家。他的畫作《愛絲梅拉達的舞姿》早在一八六四年已經獲得入選沙龍,並登上一年一度的國家美展,這在當時可不是容易的事。但雷諾瓦卻對入選的這幅圖畫並不滿意,展出以後,他親手銷毀了它。

 不再繼續埋頭躲在室內,而是邁開腳步走出戶外,在陽光下仔細描繪光影的流動,這是印象派畫家與之前的古典主義和浪漫主義畫家最不同的特點。因此印象派畫家又有另一個稱號是「陽光下的詩人」。

 雖然大部分的人把雷諾瓦歸類為印象派畫家,並把他和莫內、畢沙羅、德加等同期畫家視為印象派主義的開拓者之一,雷諾瓦和莫內曾經拜於同一個來自瑞士的畫家老師查爾斯.格萊爾門下,因此莫內既是他的好朋友也是師兄弟。然而同時也喜歡巴洛克的雄健和洛可可嬌媚風格的雷諾瓦,對於成為其中一名「陽光下的詩人」的代表畫家卻頗為反感。

 印象派之前的畫家,習慣以黑色作為表現陰影的色調,但是別開生面的雷諾瓦,他圖畫中的陰影卻以補色來取代(紅色的補色是綠色,黃色的補色是紫色)。因此,他所調配出來的顏色層次之豐富,讓人歎為觀止,並稱之為「彩虹色系」。

 對顏色敏感並且喜歡探索色彩的奧秘的雷諾瓦,擁有獨特的可以看見最微妙色彩變化的眼睛。然而他畫中的繁複色調雖然讓人大開眼界,卻無法即刻被當時的人接受。家境貧窮的他有一個時期只能靠畫肖像為生。

 一直到一八七八年,一個名叫夏邦蒂埃的出版家邀請雷諾瓦到他家裡出席一個宴會。這是雷諾瓦首次踏進法國上流社會的一個宴會,也是他生命中的一個轉捩點。宴會以後,出版家夏邦蒂埃再度邀請他,這回是為出版家的夫人和孩子畫肖像。如今收藏在美國紐約大都會博物館那幅著名的《夏邦蒂埃夫人和孩子們》在畫好以後,馬上起了敲開法國上流社會大門的作用,同時也為經濟拮据、生活貧困的雷諾瓦帶來轉機。

 一八八一年,雷諾瓦經濟穩定後,因為本著對藝術不竭的追求和熱愛,他開始到意大利研究古典藝術,尤其是文藝復興時期的大師作品和龐貝古城的壁畫,深深地影響了他。這一次的旅行遊學,為他的創作帶來新的生命力,他的作品出現了嶄新的面貌。他在這個時期發現的「龐貝紅」,一直用到他年老。

 不喜歡人家把他放在印象派主義旗下的畫家於一八八三年告別印象派時說:「我已經用盡了印象派的繪畫技巧,得到的結論是,我既畫不好油畫,也畫不好素描。簡單地說,印象派已經走入了死胡同……」

 二零零八年五月六日在紐約,蘇富比主辦的一個名為《印象派暨現代藝術品》的拍賣會上,雷諾瓦的作品《在玫瑰裡面》,以兩千三百五十萬美元成交。

 一心想和印象派分手的雷諾瓦可能沒有想到,在他死了八十四年後的今天,藝術界人士依舊不願意讓他和印象派脫離關係,照舊把他歸類在印象派畫家裡頭。

 這一幅《在玫瑰裡面》的圖畫是雷諾瓦在一八八二年完成的。畫中的女人是巴黎富商兼藝術品收藏家里昂.克拉比森的年輕太太。當時雷諾瓦是應里昂的要求,在里昂家的私人豪華花園裡為他的太太瑪麗.亨莉特留下她年輕美麗的倩影,意料不到作品完成以後,畫面上充滿繽紛盛放的色彩鮮艷豐富的花,卻無法取得客戶的歡心。

 里昂不願意接受完成的《在玫瑰裡面》,被聘請來畫畫的雷諾瓦只好另畫一幅傾向學院派古典作風的圖畫。而這一幅《在玫瑰裡面》於一八八六年在美國出售,是由雷諾瓦的經紀人杜蘭.魯爾經手。當時亦創下印象派畫作越洋交易的空前紀錄。

 這幅畫數度在紐約與巴黎易手,一九三七年由一位收藏家嵬集,直到這次的蘇富比拍賣會前,從不曾公開展覽。

 出身貧窮的裁縫家庭的雷諾瓦,能夠從無名小卒到受人公認的肖像畫家,甚至被號稱為「印象派大師」。除了本身的聰明、努力和才華之外,還有一個始終支持印象派畫家的圖畫經紀商杜蘭.魯爾的功勞亦不可抹煞。

 杜蘭定期向雷諾瓦購畫,並想辦法把他的作品推銷到其他國家,一八八六年,杜蘭替雷諾瓦在美國紐約辦了一個非常成功的畫展,雷諾瓦一共展出三十八幅作品。

 一八九二年,雷諾瓦的畫作終於得到法國政府的認同,國家開始收購他的圖畫。所有畫家的榮譽都要經過時間的考驗,因此往往都不會來得太早。這時五十一歲的畫家年紀雖然並不太老,卻已得了風濕性關節炎,不得不搬離巴黎到溫暖的南部居住。再過十年後,中風的雷諾瓦癱瘓得必需依靠輪椅才能行動,但把繪畫當成生命的畫家,在這樣艱難的情況下,仍然堅持創作。只是他無法揮灑自如,連畫筆也得賴照顧他的護士放在他僵硬的手指間。閱讀到這一段文字,我們感受到畫家的痛苦,但是畫家說:「痛苦會過去,美會留下來。」

 旺盛的創作力給雷諾瓦旺盛的生命力。七十八歲的時候,年邁體衰的畫家不顧疾病纏身,還到公園去作畫,結果受到風寒,後因肺部充血而死亡。

 雷諾瓦曾說:「一個人必需親身投入他所做的事情中,……跟你說真的,我是為自己而畫,就只為我自己。」

 一個人在有生之年,能夠為自己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就像是生活「在玫瑰裡面」,日子是絢麗而充滿香氣的。實在是人生最大的幸福,令人羨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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