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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島小說,風格獨樹。 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重陽節夜,中大山腳凱悅酒店中菜廳沙田十八。《百家》雜誌約了北島來一個座談會,主持是張雙慶教授,貴賓還有翻譯大師黃國彬教授,陣容鼎盛。這是我第一次見北島。他不瘦而高,人「板板」的,腰骨也是「板板」的。
這一夜,沒有談他的創作,只是東拉西扯。最重要的是,漂泊異鄉這麼多年,終於在香港落地、扎根。
閒談中,他說剛接到公共圖書館的電話,他的《城門開》,得了散文組雙年獎。我們舉杯為他祝賀。直到酒闌菜散,我們才問他諾貝爾文學獎。他說:「那是傳媒的炒作,自己的呼聲沒有那麼高。」翌日消息傳來,他八十歲高齡的忘年交、瑞典詩人托馬斯.特朗斯特羅默得到這項全球矚目的獎項時,我撥了個電話給他,想聽聽他的意見和感受。可惜,他關機了。
該夜,席設陽台,九月九的涼風陣陣吹來,日間有雨,晚上沒雨。我們談興甚濃,一點也不覺秋意。這位「不苟言笑」的詩人,沒談他的詩,更沒談他的散文。但我知道,他決非「文如其人」,他寫得很活,很幽默,決不「板」。《南方都市報》有篇評說《城門開》的文章,有這麼幾句:
「在美文浩蕩,不斷自我複製和克隆的時代,我們身邊遍布文字填塞物或者叫文字垃圾,這些虛幻浮華空洞的東西正侵蝕著我們後面的八十後、九十後。這也顯得,在今天,乾淨、俐落、質樸的文字尤為重要。」
不錯,這一針見血道出了北島的語言風格。記得二十世紀八十年代讀他的小說《波動》,正是這種文字。這種文字透著令人低迴不已的哀思。其中金句不少,如:
「『活著,是件好、好事。』」
「『正相反,咱們這代人的夢太苦了,也太久了,總是醒不了,即使醒了,你會發現準有另一場噩夢在等著你。』」
「『是的,我在等待著結局,不管什麼樣,我總得看看,這是我活下去的主要原因。』」
他透過書中人物的話語,彷彿是在「言志」。《波動》是全書的第一篇,寫於一九七四年十一月,他在北京,還是四人幫橫行的時代,他幾經修改,終於在打垮四人幫後的一九七九年六月至十月在《今天》刊登,筆名是「艾珊」。一九八一年二月在《長江文學叢刊》第一期,用原名「趙振開」再次刊登。跟著的幾篇《在廢墟上》、《歸來的陌生人》、《旋律》、《在稿紙上的月亮》、《交叉點》、《幸福大街十三號》,既「趙振開」,又「艾珊」,又「石默」,再而是「北島」,最後成書,堂而皇之全歸「趙振開」。這是我所見他唯一一部小說。
這幾篇小說的題目,正正道出他的人生歷程,「波動」後在「廢墟上」,他出走,再而回到「城門開」的北京,他在充滿「旋律」的「稿紙上」書寫,人生的「交叉點」,就是紮根於香港,這是他的「幸福大街」?
那夜,我真想和他談談《波動》,可是話題太多了,夜了,就這樣打住,留待他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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