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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崎駿是日本動漫界的瑰寶。由1984年的《風之谷》開始，以至2008年的《崖上的波兒》等動畫，無論宮崎駿擔當繪製、企劃、創作或執導等任何一個崗位，只要掛上其名號，電影都會令觀眾著了魔似的。人們總是有所期待，既希望他帶來更多更新的視覺刺激，更冀盼他能開拓視野，引領觀眾躍進深層次的思考國度。
故事緊扣歷史 學生誓保古樓
由父親宮崎駿創作劇本，兒子宮崎吾朗繪製手稿，《紅花坂上的海》(From Up on Poppy Hill) 終於在2012年上畫。故事的背景是1963年的橫濱，那是舉辦「東京奧運1964」的前一年，正值日本政府大舉拆卸古舊建築，同時大興土木，期望在二次大戰後粉飾太平，一洗頹勢，在國際間重建強國形象。一日，高中女生松崎海(阿海)得悉校內眾人為了保護從明治時代遺留下來的「拉丁樓」(Quartier Latin)，而與校方發生激烈抗爭。期間，新聞社社長風間俊(阿俊)憑著滿腔熱血，率領社員在校園廣發文稿，呼籲誓死保樓。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阿海邂逅了阿俊，兩人在抗爭運動上的思路和行動同出一轍，由是漸生情愫。
然而，編劇手法老練的宮崎駿，又怎會那麼容易就讓男女主角走在一起呢？故事精彩之處正是這段故事與日本歷史扣著的微妙關係。阿海的父親是海員，不幸在朝戰中陣亡，當阿俊看到泛黃照片中阿海父親赫然竟是自己已故的父親，便暗忖自己與阿海可能是同父異母的兄妹。這本是老掉了牙的劇情。宮崎駿巧妙地交代了當時阿俊的生父原來是阿海父親的好友，在戰亂時恐怕難以養育阿俊，只好將他交到阿海父親手上寄養。最後，天大的誤會得以化解，二人再次踏上甜蜜初戀的路，並成功爭取把「拉丁樓」保留下來，那是一次極具象徵意義的勝利，為抗衡現代化的一項成功保育行動。
都市去舊迎新 看似理所當然
這個故事讓我想到最近經常碰到的一個現象(與其說是現象，倒不如說是問題)──都市現代化。那是社會學的用語，通常用來闡釋傳統城市如何走向「現代化」局面。「都市現代化」有兩個特色：第一是「意識和文化的演變」，第二是「都市生活的演繹」。故事中的「拉丁樓」實是舊時代的象徵，拆卸重建則是「都市現代化」的手段，原是為了建立新的意識、新的文化，重新建構都市生活。校園的掌權者(重建項目贊助人)與校方把「拆卸重建」美化成去舊迎新，為校園添注新氣象，從而「迎接新時代的來臨」。這些轉變，看來都是理所當然且美好的事。
政經改變相關 實非自主過程
然而，有趣的卻是，David Harvey及Manuel Castells分別告訴我們，所謂「都市現代化」其實並不是自主的過程，卻與政治和經濟改變息息相關。Harvey認為「都市現代化」乃是因人而「締造出來的環境」，所謂「重構空間」，為的是要滿足工業資本主義的發展。Castells則相信，都市化乃是「集體消費」過程中重要的一環，倡導者將拆卸重建說成是要為使用者拓展更佳的空間，目的是令他們在「締造出來的環境」中，進行「集體消費」，即盡情使用各項新設施，讓「棄舊迎新」得以合理化而為人接受。
《紅花坂上的海》一如既往充分展現出宮崎駿的風格，觀眾除可欣賞電影中可愛角色、旖旎風光之餘，更能深入體會社會中深層次的矛盾或各種意識形態的抗爭。而讓我感受更多，甚或唏噓的是，1963年的橫濱正在發展中，舊建築還在，尚且可以挽回；2012年的香港，則是徹徹底底被都市化了。
一時間，很懷念皇后碼頭。 ■關育健 香港中文大學專業進修學院語文及翻譯學部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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