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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學熱潮淘空了多少中國家庭？ 網上圖片
晨 風
「望子成龍」是古今中外世人的崇高願望。不過說起當代中國父母培育兒女的成本，不免讓人心驚肉跳。多少中國父母不惜血本，奮鬥的終點就是讓兒女出國留學乃至定居。
不久前去一位親戚家串門，夫婦倆又沾沾自喜地說起已在加拿大定居的女兒。夫婦倆事業有成家境頗豐，千般寵愛都給了獨生女。女兒大學畢業後本已進入一家效益很好的國企，但為讓女兒的一切都達「最優」，夫婦倆便花巨資送女兒去美國讀研，研究生畢業後女兒去加拿大工作後移民。女兒結婚生子後，退休的老夫婦就飛去幫助照顧孩子。現在夫婦倆雖已回北京安度晚年了，但從此與女兒兩國相隔，除了每年飛來飛去相聚一兩次之外，平時只能通過電子視頻聯繫。女兒已經成長為跨國公司的優秀工程師，外孫女也在國外享受著極好的免費教育以及社會福利，這些都讓老夫婦引以自豪。
隨著年事漸高，老夫婦也曾懷疑當初的選擇。其實若是女兒留在國內，不僅也會事業家庭雙美滿，還能與父母守在一起共享天倫之樂。我每每心中存疑：這對夫妻那麼富有，似乎用不著外國人給他們的外孫女發奶粉錢。老兩口傾畢生心血，難道就是將女兒送出國，為發達國家培養一名優秀的科技人才？可惜這正是很多北京人的選擇。
眼下北京人家中凡稍有積蓄的，都想讓子女出國讀書。家境好的孩子初高中就送出去，更多則是大學畢業後出國讀研。出國留學中最便宜的英國留學費用，至少要30萬元以上。這個數字是許多北京普通百姓家的畢生積蓄。當貧寒之家的孩子大學畢業後趕緊就業經濟自立時，北京中產家庭卻正在開始為孩子進行最大的一筆投資——出國留學。目前北京很多大學都開設了中外辦學項目，以此吸引生源。
有位朋友的女兒今年大學畢業，已23歲的她卻並不急於求職，而是去新東方補英語準備赴英留學，留學預算是幾十萬元。即使順利通過語言考試，姑娘留學歸國也至少25歲以上，無論求職還是成家都時間緊迫了。我想，這姑娘若是趁著年輕就業，到25歲時不但積累了豐富的從業經驗，也能更從容地解決婚姻大事。但她班裡家境好的同學幾乎全部出國留學，她怕將來輸給別人，所以也一定要走。
海歸順利就業的算是幸運，最怕的是那些出國「開眼」後眼高手低的海歸。有位民企老闆花了幾百萬元送兒出國讀研，兒子回國求職時卻看不上月薪四五千元的工作，結果畢業兩年多了還閒著。家資花盡父母老去，而立之年兒子卻依然在人生路上彷徨。這個年齡的中國農家子弟，往往已在謀生路上奔波十幾年，有個快上小學的孩子，成了養家的棟樑。現在北京獨子一代家庭的財富傳代迅速又單一，更難激勵年輕人的奮鬥精神。
龐大的「海帶」群體，早已給盲目留學亮起警示燈，可惜很多父母依然認為花大錢就能買來孩子的前途。他們買根黃瓜可能還要討價還價，送子出國卻能一擲千金眼都不眨。除官商等特權階層之外，普通百姓送子出國多數要勒緊褲腰帶。有位單親媽媽為籌款送女兒去澳洲讀容易移民的會計專業研究生，把自家唯一的房產都作了抵押。
有位女士的兒子去年大學畢業就在家複習英語準備赴美留學，為孩子留美費用準備了100多萬元，僅中介費用就是4.5萬元。為孩子留學她一直沒敢買房，全家擠在一間狹小的居室裡，兒子在陽台搭個行軍床。她說要讓孩子去美國「鋪路」，為以後全家移民做準備。想想這對夫妻年近花甲依然懷著不滅的移民夢，真是非常感慨！北京人愛說「好鋼用在刀刃」上，意思是平時節儉，辦重大的事兒要捨得花錢。在人們看來，送子出國留學就是「刀刃」。
留學熱淘空了多少中國家庭？肯定是個天文數字。
對回報的估量也是千差萬別。有個鄰居的女兒赴德留學後與德國人結婚定居，老夫婦每隔一個季度飛德國一次看女兒。他們認為德國生活成本比北京低得多，白麵才1.2元一斤，北京得兩元錢一斤，而女兒女婿在德國的收入要遠高於國內，最讓他們欣慰的是，德國的教育完全免費，未來外孫會節省一大筆教育費用。
中國靠賣資源、毀環境贏得了GDP的飛速增長，很多人錢袋鼓了後的第一選擇，就是送兒出國留學以便未來全家移民，躲開中國日益惡化的生態環境，這真像個荒誕的怪圈！中國人富了，想在中國市場掘金的除了發達國家的汽車、電子以及奢侈品等商家之外，還有了發達國家的大學。國外寬鬆優質的教育環境不僅淘走了中國最優秀的人才，也吸引著千百萬中國普通家庭傾家蕩產去進行教育投資。繼英國、澳大利亞、加拿大、新加坡之後，美國大學正在成為最強大的「吸金器」。在這個以教育為引力的巨流財富轉移中，讓人感受到國家之間殘酷的文化競爭，教育已成為比槍炮更強大的戰爭武器。
把中國教育絕對妖魔化，是留學熱的原動力之一。客觀地看，我卻覺得雖然體制束縛了中國教育優化，卻遠沒差到教不出好學生的地步。此外，留學生也並非全部是精英。看身邊不少優秀的年輕人，很多都是國內大學畢業立即就業，上班時不過20歲出頭朝氣勃勃，就業幾年後就成為單位骨幹。
而海歸變「海帶」的學生中，除精英學子之外，不少則是學習能力欠缺的富家子弟，他們在國內難考上大學或只能上末流大學，所以才選擇出國「鍍金」。海歸群體日漸龐大，洋學歷卻不再搶眼。現在北京很多單位人力資源幹事招聘員工時，都要看求職者的「第一學歷」，即本科畢業於國內哪所大學，如果「出身」國內三本以下大學，洋研究生文憑的含金量就要大打折扣。有單位人事總監認為，國外末流大學文憑的含金量遠不如中國正規大學，此話頗有道理。美國一大學賣文憑曝光，更讓人對洋學歷的迷信打了折扣。在北京，除國外名牌大學畢業且有海外工作經驗者，多數海歸與國內學歷者已經同工同酬。從經濟上的投入產來看，不少人終身也難賺回出國留學的教育投資。
此外，一些官商子弟在國外不是好好讀書，而是攀比奢華享受，花錢之大方令國外同代人吃驚。中產階層的知識精英是改革開放的最大受益者，也是中國教育最激烈的批判者，更是最積極送子留學的龐大消費層。緊跟著新一代中國留學生融入海外社會，2012年掀起了中國富人的強大移民潮。這股爭先恐後的留學移民潮流，讓我不由想起兵團大返城的情境。那時有路子的知青紛紛逃離農場，每走一個，都會讓留下的人更感淒涼。讓人引以為慰的是，現在留在國內的年輕人並不淒涼，而是在更開放的中國營造著屬於自己的生活。鄰居一位年輕人連大學都沒上，高中畢業就在北京經營一個卡丁車俱樂部，同樣活得很快樂。生活本來就是多向的，單一價值觀創造不了豐富的人生樂趣。
洶湧的留學潮縮短了中國與世界文明的距離，但為追求洋文憑而不惜血本，卻讓人感覺不那麼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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