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淑賢
安倍夜郎的《深夜食堂》第二十三夜,是個關於炸牡蠣的故事,講父女。跟前輩小津安二郎的觀點,大異其趣。
炸牡蠣,即炸蠔。話說食堂有個叫村田的盛男,有天很想吃炸牡蠣,來到深夜食堂,剛巧最後一份炸牡蠣,給另一位叫向井的食客要了。村田正沮喪之際,向井見他這麼想吃,就把牡蠣讓了給他。二人閒談之際,年老的向井說到前天他在超市快打烊的時候去買東西,見到熟食區有份賣剩的食材,可憐地放在架子上沒人要,上面貼了六折又再四折的標籤,他就想到自己四十三歲還沒有出嫁的女兒,連男朋友也沒有,很感觸。村田就安慰他,說晚婚的人很多,他自己就是四十五歲也還沒有結婚,還說,有餘才有福呢。
那個向井聽了,就向村田推介他女兒,她還是護士哩。村田一聽見是護士,就十分喜歡,在一年後的牡蠣季節就真的娶了她。故事這才開始。
原來新娘子最討厭牡蠣,而蜜月是去了美國。村田婚後很少上食堂,食堂老闆有次在街上見到村田夫婦,村田跟在太太後面,大包小包的,像個「阿四」,相當狼狽。後來有次向井去食堂,很開心,因為女兒嫁出了,家裡飯錢省了一半,他老婆高興得要命。至於村田,就不太好了,原來他在蜜月的時候因為吃生蠔太多,竟嘔壞了新婚太太的名牌手袋,又要太太終日服侍他,她十分憤怒,以後就「食住」了他,一切家務由他做,他十分沮喪。村田想,要是當初在食堂那夜,沒有叫炸牡蠣就好了。而向井的神情,就像出了手上的壞牌般如釋重負。
跟先前的盛女電視節目相比,雖然同是講如何把女人當貨物脫手的經過,但食堂的故事明顯高明多了,有情義也有計謀。小津的電影《晚春》和《秋日和》,也是說父母如何為女兒找夫家的故事,那可是比較貼近人心的世界,點出是婚姻是人生成長的階段,絕沒有要「出貨」的味道。社會進步了,對女人的態度反越見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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