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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亂世,怎會湧出那麼多「範兒」。 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有一個時代叫中華民國,不是現時台灣的中華民國,而是一九四九年前的中華民國。那個時期,或者溯至晚清,方當亂世,文爭武鬥,引出了無數「英才」競折腰,締造了一個色彩斑斕的時代。這些人物,俱往矣。方今大陸學界,呼之為「民國範兒」。
範者,範型也,模範也。這些「模範」,特立獨行,奇思怪想,英雄與狗熊,文醜與文聖,獨樹一格。在那個恍如春秋戰國的時代,各擅其長,成敗不說,忠奸不論,俱留下不少可歌可泣、可怒可笑的事來。世間若靜好,肯定不能孕育出這麼多的「範兒」來。
讀罷劉仰東的《去趟民國》,坊間又見朱平編著的《民國範兒》(海口:南方出版社,二○一二年一月)和邵盈午的《民國範兒: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北京:東方出版社,二○一二年二月),對這些範兒的事跡,讀之甚為過癮。朱平按「文風」、「武人」、「政事」、「世相」來區分,又是一部新的《世說新語》;邵盈午卻擇其典型人物來長篇論說,都是可消永晝之書。但我最愛看的還是小小一則、朱平的《民國範兒》。這書封面有幾行細字,頗見神韻:
「在那時,人說人話,鬼做鬼事。人像人,鬼像鬼。頂天立地。」
有些人的「鬼話鬼行」,確令人感慨萬分。一九一七年張勛復辟,進宮接溥儀復位。當溥儀賜座時,愛看戲的「辮帥」搖頭晃腦說:「萬歲在上,安有老臣座位。」龍顏頓大悅。這就是鬼行和鬼話。
又如上海有兩個富婆,被控強姦一男性少年,在強姦時,少年心力交瘁猝死在女人大腿上。兩富婆被關進了監獄。曹汝霖聞訊,認為判決不當,遂以律師身份為之辯駁,認為女人在生理局限上,不能強姦男人,即使兩個女人使用輔助技術與這少年發生了性關係,法律上也沒有明文指女方是在「實施犯罪活動」。法院終因他的辯駁而判兩富婆無罪。兩女出獄後,竟心甘情願為「恩人」劈腿。這也是鬼話鬼行。
當然,有些鬼行更令人憤慨。太平洋戰事爆發後,香港危在旦夕,留居香港的國民黨要人和文化界名流被困,無法脫身。而孔祥熙竟以飛機搶運老媽子和洋狗,一時輿論譁然。
這些逸聞多不見於正史,但讀後每令人感慨。而且所說都是有案可稽。書中「文風」一章,更記載了不少文人的趣事。如清末的吳稚暉,流亡日本時,有次演講,正一口一句大罵老太婆慈禧太后,突然皮帶斷裂,褲子滑落,他以手提著褲子,口仍不停。慈禧死後,他為文罵她「乾癟的乳頭」,謔而虐。
胡適之的太座江冬秀說:「適之造的房子,給活人住的地方少,給死人住的地方多。」原來胡適的書,都是死人遺留下來的東西。
「民國範兒」有忠有奸,有邪有正。中國人民大學張鳴說:「各種各樣的人,都有自己施展的舞台,但施展的前提,是你有這個本錢。這是個連小偷、流氓都有個性的年代,大家各有各的道,沒有絕活,就別想混好。」然而,若沒有那個時勢,又怎會湧出那麼多「範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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