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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 磊
一九零八年農曆十月二十一日，光緒皇帝駕崩。這個時候的慈禧太后，命若游絲。
人之將死，其言不善。有人說，慈禧臨死之前，曾發誓絕不死在光緒的前面，所以，光緒帝是被毒死的。這件事兒至今仍是懸案，估計將來仍然會是懸案了。
人之將死，其言不善，說明慈禧這個人骨子裡是個刻薄的主兒。老太太咽氣之前，趕緊把軍機大臣奕匡、張之洞、袁世凱、鹿傳林等人叫來。在病榻之側，老女人顫巍巍地問道：「近支王子，何人堪繼皇位？」面對長期以來囂張跋扈的統治者，幾位軍機大臣眾口一詞，乞求「太后睿斷」。對此，慈禧太后沉默良久。
我一直覺得，這個細節很有意思。有甚麼樣的老大，就會有甚麼樣的馬仔。張之洞不是一般的人，這個漢人，早年努力興辦洋務。在八國聯軍進京期間，又與李鴻章一起搞東南互保。他所經歷的風雲多矣。儘管張之洞在慈禧與光緒兩個人「西狩」期間置太后於不顧，但他仍沒失寵。此時此刻，張之洞和其他人一樣洞若觀火。立儲的事情，是皇族內部的事兒，他一個漢人，有插嘴的份兒嗎。
早前，慈禧也曾經打算立儲。「百日維新」失敗以後，慈禧準備廢掉光緒。但是，她的算盤，被各國的外交官所破壞了。當時慈禧對外聲稱皇帝有病，準備立儲。這件事被西人知曉，派醫生前去檢查，結果顯示，皇帝雖然虛弱，但無性命之憂。想當初，如果沒有西人的干擾。慈禧如果立儲成功，光緒恐怕是活不到一九零八年的。
現在好了，老女人要死了。這個掌握中國大權數十年的老女人，面對一群親信問道：「你們覺得誰當皇帝好啊？」親信們圍在她身邊，小心翼翼地先是磕頭，然後還是一起磕頭。大家齊聲說，恭請老佛爺指示。這把戲，實在太有趣了。
此時此刻，大家並非不知道老太太已經日薄西山。大家都清楚，此時此刻，是帝國最重要的時刻。但在立儲這件事上，確實又不能多說。說多了，殺頭的可能都有。
但是，老太后馬上就要死了。人非鳥獸，誰能沒有惻隱之心？倘若敞開胸懷談談個人意見，未必就是壞事。大概出於這種考慮，又或者自認為是太后的親信之人，袁世凱小心翼翼地說，「貝子溥倫，才識兼優，為近支王子中傑出人才，堪勝萬乘之任。」
袁世凱的話沒說完，慈禧太后勃然大怒。太后說，「爾毋喋喋，予自有主張。嗣後爾宜慎言謹行，仇爾者大有人在也。」袁世凱頓時汗流滿面，伏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以上對話，出自於《睇向齋密錄》。
慈禧不愧是玩把戲的老手。既請人來商量國是，就應該讓人言所欲言。請人來了，不讓人說話。遮遮掩掩，這不是飛揚跋扈是甚麼？！一個老女人，臨死都不放手。不知道是不是有點可笑。
最後的結果大家都知道，三歲的溥儀做了皇帝。溥儀做皇帝的當天，文武百官集體磕頭行禮。這個時候，小皇帝急著要撒尿，大哭不止。攝政王載灃說，「快啦快啦，就快完啦……」這是電視劇裡的細節。當然，大家同樣都知道的是，三年多以後，大清王朝就真的完啦！
慈禧臨死之前，呵斥袁世凱「仇爾者大有人在也」。一句話，嚇得老袁渾身是汗。這句話偏偏又救了袁世凱的命。據說，老女人臨死之前，對載灃和隆裕（光緒的皇后）說，袁世凱這個人啊，是先朝的舊臣，勞苦功高。我死之後，不要疏遠了他。載灃是光緒的弟弟，隆裕是光緒的妻子。他們對袁世凱恨之入骨。但因為老女人的臨終囑咐，袁世凱竟然得以安然無恙。當然，此後不久，革命黨人蜂擁而起。袁世凱挾持北洋軍漫天要價，不久，大清帝國就真的完了。
慈禧臨死，把大清國也徹底地拉去陪葬。你不能不說，她就是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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