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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6月29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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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廊:麥收的 記憶與感喟


http://paper.wenweipo.com   [2012-06-29]     我要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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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麥收時節。 網上圖片

吳小彬

 今年的麥收時節到了。

 我對麥收有著不少記憶,而記憶最深者,則是1977年的麥收,當時我是一名下鄉知青,在ㄚ倏中@個叫南屯的村莊插隊。

 ㄚ倏丹a處華北平原,物產豐富,是全國小麥主產區之一。當時農村實行人民公社制,公社下面設生產大隊和小隊,一般一個村為一生產大隊,南屯村共有十一個小隊,我在第一小隊插隊。農田是集體制,成百上千畝地連在一起,是真正的大田。5月下旬以後,麥子就發黃了,金黃色的麥子,在熱風的吹拂下,輕輕搖擺著,猶如金色的大海。

 即使是世代務農的村民,談起麥收也發怵,那種臨戰前的緊張氣氛,那種即將有一場大戰上演的匆忙情勢,是一進入6月就感到並逐日加重的。6月11日,早晨4點鐘,天還未亮,上工的鐘聲就響了。此時空氣中還有寒意,人們披裌衣而出,袖管卻挽得老高,手裡提一把鐮刀,個個神態都像要上火線的戰士。隊長宣佈,今年麥收正式開始。

 隊裡已將每人的任務分好。一人多少貐薑l,從割倒到捆紮,全是你的活。到上午10點的時候,我已把在村西分給我的9貐薑l放倒了一半。太陽早已刺目地輝煌於空中,把大地烤得滾燙,裌衣扔在一邊,很多人是光著膀子在幹活,只在脖子上搭條擦汗的毛巾,我也不例外。顧不上鋒利的麥芒對皮肉的刺划,更不管毒辣的日頭的暴曬,只一個勁,彎著腰割呀割。麥稈被割斷時發出啪啪的響聲,散發著溫熱的草氣和田土的混合味。將近中午了,肚子一點也不餓,只是由於汗流得多,我的喉嚨乾得要冒煙著火,實在無法忍受,我攀上附近一座磚窯,在裡面看見一眼井,我趴下身子咕咚咕咚猛喝了一氣,才覺得好受些。一直干了7個小時,才把村西的麥子割完。

 下午,我又跑到村南五方,把在這裡分給我的麥諵]全部放倒,天黑後才回村。第二天和第三天,都在割麥子。

 麥子割完了,接著就是打場。與前者相比,後者更累。小麥被馬車陸續運到打麥場,學著村民的樣子,我也將一捆捆的麥子放到脫粒機的入口,隨著震耳欲聾的巨響,在飛揚的塵霧中,麥粒混著麥糠從機身下漏出,秸稈則從上面噴的老遠,有人用鐵叉把麥秸挑起垛在場角,有人用木E把麥粒掏出來。大家都在忙著,人人面目全非,汗水和著塵土在臉上畫滿了道道溝槽,嘴、鼻孔和耳朵裡都是灰土,全身上下被灰塵和麥屑包裹著。包括一些大姑娘和小媳婦,和男人一樣,都是滿身塵土在脫粒機旁忙活著。

 打麥場上任務很重,地裡還要翻耕和點種玉米,隊裡將一些人抽去,留下來的人被分成三班,輪流上陣,一天24小時不停工作。小麥脫粒要五、六天的時間,這時候,人們最害怕的不是酷暑毒日,不是勞累疲乏,而是雷雨和冰雹。所有的麥子都運到了場上,誰都清楚,如果老天不長眼,偏偏此時落下雷雨,一年的收成和來年生活的希望就成泡影了。必須爭分奪秒,必須搶收搶種、搶打搶曬,必須搶在變天之前將麥子打完。所以,除了幼兒、老人和病臥在床的,全村人都動員起來了。即使再苦再忙再累,也沒人說一聲怨語——這是「虎口奪食」之時呀。

 有一道重要的工序叫揚場。揚場要借助風力,用木E一次次把麥粒拋向半空,畫一條弧線,麥糠和塵土被吹到一邊,地上乾淨的麥粒漸漸多起來,有人用掃帚不斷掃麥粒上面的麥糠和麥芒,麥粒重,落在下面,麥糠和麥芒掃去,就是能入庫的麥子了。揚完一場麥子要好幾個小時,人們累得滿頭大汗。襯衫被汗水浸透了,根本顧不上洗,一會就讓太陽烤乾了,可接著又讓汗水泡了,稍後又曬乾了,前襟與後背都結下一層層白色的汗鹼。

 一天晚上,幹到9點多了,人員被重新編排,我被分到下半夜2點接班的小組。中間有4小時的休息,倦極的人們,連回村的路都走不動了,就在麥垛上躺下,有人一合眼就打起了呼嚕。我也在麥垛上躺下,覺得那簡直是世界上最柔軟最舒適的大床,可一時竟睡不著,聞著麥秸散發出的清香氣味,伴著打麥場上的嘈雜,望著頭頂高高的夜空,閃閃發亮的星星,還有忽明忽暗的天邊,我在想,幾千年來,農民都是這樣過活下來的呀,與那些在城市和宮廷中爭權奪勢的政客相比,農人承受的是一種怎樣辛酸和悲苦的命運呀。這個國家和社會的一切奢華和排場,都建立在農民的辛勞與汗水之上,然而,他們受到的又是怎樣的對待呢?兵變、匪亂、外族入侵、搶掠、屠殺、歧視、排擠……多少次改朝換代、社會動盪,農民都是受迫害者、遭剝奪者,這種不幸、苦難和屈辱,是被誰作為劫數釘進了農民的命運?

 終於,在6月19日,打麥場的工作宣告結束,一年一度的麥收大關被拿下來了。全村人每個人都累得掉了幾斤肉,緊繃著的心卻舒緩了,互相望著咧開嘴笑了。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當年的麥收已是35年前的事情了,我是憑著當時的一本日記,再搜尋腦海中記憶的片段,才寫成了這篇文章。

 時下,央視正播著一部名叫《知青》的電視劇,引發許多人熱議,譏諷和嘲罵者居多。由於此劇描寫的是兵團知青,與插隊知青不同,我不好說什麼。

 這些年,對於知青上山下鄉運動,人們發表了很多看法,有懷念、有分析、有批判,更有痛悔和詛咒。對那種感恩戴德、用假大空的語言粉飾這場運動的人,我不敢苟同,而那些譏嘲和咒罵者,他們這樣做也許緣於自身的某種經歷,他們是在傾訴怨憤和不平。在我看來,幾千萬在城市長大的年輕人,一生中有幾年時間在農村度過,至少有助於城鄉之間的溝通和了解。當然,知青是受了些苦,遭了些罪,但與世代務農的村民相比,這又算什麼呢?況且,有心人從苦和罪中畢竟提煉出了寶貴的見識。與土地的親近、夏收秋種的勞累、同鄉親們的朝夕相處,使一些知青對農村和農民的真實狀況體認頗多,這種體認由於發生在青年時代,尤其刻骨難忘。隨著時光的流逝,這種體認沉澱在意識深處,影響著他們對社會和人生的態度與觀點,並幫助他們形成一種堅韌、勤奮和務實的品格。最為明顯的,是讓他們養成了從普通人和社會底層的角度去觀察事物、思考問題的習慣。

 又是六月,又逢麥收。可喜的是,現在的農村也變了,走在鄉間,很少見到馬車和鐮刀,麥田里處處都是聯合收割機和運送麥子的機動車。收割機在前面行進,麥子在後面便落袋為安了,農民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勞累和繁忙了。一個工業反哺農業的時代也終於降臨了中國,從這一點,我們還是看到了社會的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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