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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夫在與有語言障礙的老人交流。作者提供圖片
陳曉鳳
追求更有質量地度過暮年時光，是現代養老院的最高理想。
最近去社會醫保保障與養老院醫療對接試點單位──北京嘉德養老公寓辦事，所見所聞讓人頗有感受。老闆辛文先生說：「醫保對接的政策搭建了一個廣闊的平台。我的理想，就是把養老院辦成一家醫療康復式的養老機構。我們不能單純讓老人好吃好喝地活著，而要盡量讓他們快樂地延長壽命。人生的每一段時光，都值得好好去珍重。」
一片綠蔭與湖水旁，是這家養老院寬敞明亮、剛落成不久的醫療康復中心。這裡住著養老院中那些行動不便的重症老人。走進中心，見一排老人正安靜地坐在輪椅上等待著午餐。他們有的患有嚴重的老年癡呆，有的大小便失禁。然而，這裡一點兒異味都沒有。著雪白護士裝的看護們環繞在老人身邊，像對待一群老孩子般地耐心。那些靜靜面對清亮湖水與盛開荷花的老人，彷彿回到了混沌的童年時代。
時光安然從他們身邊溜過，再不用被家屬帶著在大醫院與養老院之間奔波不停。提起這些，不能不提這家養老公寓的大夫──郭俊女士。因為她的到來，讓這家養老公寓的康復醫療理想得到了頗有意義的實踐。一套針對老人的醫療康復程序，就是她創辦的。我們在康復中心轉悠的時候，見郭大夫正微笑著跟一位坐在輪椅上的老人用手比劃著溝通。在這兒，即使那些因病面部生硬的老人，見到郭大夫表情也會生動起來。隨時掌握每位老人的身體狀況，是郭大夫每天最重要的「功課」。
郭大夫小巧玲溋瓏面容清秀，雖年過半百依然朝氣勃勃。她每天開著寶馬來上班，老闆半開玩笑地說：「我們給郭大夫的薪水，不夠人家開寶馬的油錢！」
郭大夫退休前是一家大醫院的主治醫生，退休之後本來被北京的私立醫院高薪聘請，後來因辦事來到嘉德，見到正忙乎得兩手是泥的辛老闆與正一間間查房的院長王巖女士。郭大夫與夫婦二人聊得投機，被他們的事業以及善良人格吸引，當下決定加入康復型養老的事業。老闆夫婦見到那一摞厚厚的資格證書，有點犯難地問她要多少工資，郭大夫卻乾脆地說：「我不要工資！」
我問郭大夫為何如此，她說：「因為在這裡，我能實現一個醫生的理想。」
這家正在開拓期、帶著慈善色彩的民營老機構的確付不起私立醫院那樣的高薪，可是這裡能給有志者一個實現理想的平台。醫療康復型養老，即使對國內官辦大型養老院來說，也是個正在探索的領域。郭大夫來的第一件事兒，就是幫助跑醫療衛生從業許可證。雖然是試點單位，可一個個章蓋下來也累得夠嗆。為了讓硬件全部合乎條件，郭大夫甚至把自己家裡的昂貴醫療設備都無償捐給了養老院。
郭大夫說：「這些被送到養老院的老人，是最需要別人關愛的，我願意付給老人愛。以前在大醫院當專科醫生的時候，整天在病人的包圍中診病、開藥方，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沒有精力去關愛每位病人；現在，每天我都能從容地觀察每位老人的身體狀況，細心地為他們排除病痛的困擾。」
提起郭大夫的敬業精神，員工們都很服氣。比如，有位老人因為腸道慢性病久治不癒長年渾身惡臭，被別的養老院勸退後來到嘉德。入院後，護工和其他老人也都受不了難聞的氣味，紛紛訴苦，家屬無奈打算把老人接回家等死算了。可郭大夫經過細心觀察，發現老人的腸胃病是因為缺乏一種維生素造成了腸道菌落紊亂，於是就試著給老人服用這種維生素。沒想到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後，老人的病竟然痊癒了。現在那位79歲的老人乾乾淨淨，高高興興，見到大夫就做新疆舞的優美動作以示感激，家屬也感激不盡。
養老院裡不少老人都有疑難病，去擁擠的大醫院，往往難得到更精確的診療。可是在養老院，駐院醫生通過細心觀察，往往更能讓老人得到恰當的治療。雖然養老公寓的康復醫療不可能取代醫院的專業診療，卻能起到很好的橋樑互補作用。
我問郭大夫：「這樣的行醫方式，有沒有挑戰性？能不能實現你的醫學理想？」
郭大夫說：「當然有挑戰性。以前我雖然當過內科主治醫生，但因為內科分工較細，各科面對的病例並沒有那麼雜。養老院集中了各種老人病，在這兒當大夫一定得比全科醫生懂得更多，總是有很多新東西可以學。比如很多老人有糖尿病，因為個體差異每位老人的臨床表現都不同，治療以及調理的方式也都不同，可鑽研的學問很多呢！」
我問：「沒想到一些新的醫學實踐可以登上醫學雜誌嗎？」
郭大夫笑著說：「在老人院從醫，不能想著『名利』二字，沒有一個病例能讓你一舉成名，可解除了老人的痛苦，卻能讓你感覺自我價值的實現。這就足夠了！」
我想，愛心，是比專業精神更偉大的東西。
每天清晨，郭大夫會早早來到養老院，每個房間走上一圈，給每位老人量血壓聽心臟把脈，讓每位老人的身體情況瞭然於胸。老人該吃什麼藥，減什麼藥，應該怎麼調理，也都心裡有數。以前養老院不能使用醫保卡報銷時，很多老人經常被家屬接出去看病，一開藥就是一千甚至幾千塊錢，回來讓護工給按方吃藥就行；而現在，很多老人都在養老院的醫務室開藥，有的每月只開十幾元的藥就解決了問題。這樣既方便了老人，也給國家節省了大筆醫藥費。
說起郭大夫的敬業，人們都很感慨。一天半夜一點多，有位老人突發心肌梗塞，郭大夫接到電話立即趕到養老院，邊等120急救車邊採取緊急措施，及時把老人送到醫院，最終挽回了老人的生命。很多入院老人都患有白內障，以前不敢或怕麻煩沒有去做手術。眼睛不好，人也精神不起來。郭大夫見此情景，積極動員有白內障的老人趕緊做手術。手術之後，老人們的眼睛恢復到1.2甚至1.5，看清了周圍的一切。他們說：「原來郭大夫跟院長都長得這麼漂亮呀！」
郭大夫家裡經濟條件很好，她又愛好廣泛，愛人曾勸她退休了就充分享受生活，去唱歌跳舞旅遊，可是郭大夫卻不願意這麼消磨時間。她說：「一個醫生退休的時候正是年富力強、經驗最豐富的時候，為什麼不拿出來奉獻給社會，做一些自己認為最有意義的事兒？我感激老人們給了我付出愛心的機會，每天快樂地工作，這樣的福氣不是金錢能取代的！」
郭大夫的境界，讓人肅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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