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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蔭仕女圖玉雕》（北京故宮藏品）。
文：香港城市大學中國文化中心 孫詠珊
今年暑假，各個文化、藝術或歷史博物館，為配合慶祝香港特別行政區成立十五周年，安排了不少特具中國文化和歷史意義的展覽，供大眾參觀和欣賞。「頤養謝塵喧 — 乾隆皇帝的秘密花園」便是其中一個備受矚目的專題展覽，展覽合共展出75套來自故宮博物院的珍品，其中包括書畫、傢具和建築構件等。
清代是中國歷史上統治長久的朝代之一，而乾隆時期更是少數為非漢族所統治的盛世中的盛世。因此，不少人對有「十全老人」封譽的乾隆爺的生活、喜好、個性等方面都感到十分好奇。
既然乾隆時期是中國歷史上難得的盛世，可選擇的講題應該十分多樣，為甚麼北京故宮博物院研究館員郭福祥先生會挑選蘇州玉器這個題目呢？原來是因為乾隆爺對玉器特別鍾愛。這次的內容包括蘇州玉器的製作過程、乾隆帝鍾情的玉器品類和審美格調，當中透露了乾隆帝對蘇州玉匠雕刻技術的推崇。每當乾隆帝看到手工精美、情景俱佳的玉器成品時，都忍不住要題詩以表揚。
郭研究員在介紹乾隆時期玉器雕刻的歷史脈絡時，展示了一幅《青玉和田採玉圖山子》，旁邊也附上一首出自乾隆爺親筆提的六句詩句：
「于闐採玉春復秋，用供正賦輸皇州。奚待卞和識琳球，郵致正值金閶游。專諸巷中多妙手，琢磨無事太璞剖。」
郭研究員憶起自己最初在網上看到這幅圖的感受，他說：「我對這幅圖的場景非常熟悉，這是當地回族部落在新疆採玉的場景。」原來這藝術品背後有個故事：在乾隆三十八年，他第四次南巡到蘇州的時候，地方官員為他呈上一件當時新做的玉器。乾隆爺看到非常感動，便為那件玉器寫了一首詩。上述那六句就大概總結了採玉、挑材、設計打樣和琢磨玉器等過程。整個過程主要經過三個地方，首先在新疆採玉；把大量的玉送去北京供皇帝和宮廷的玉匠挑選後，再送去蘇州設計和雕刻。可見一件精美的玉製品的誕生一點都不簡單。
清代乾隆時期是中國歷史上玉器雕刻的一個高峰。當時宮廷集中了全國優秀的玉雕設計師和匠師；乾隆帝也控制了玉源地，故此宮廷掌握了優質的玉材，亦能碾製出大批精美絕倫的玉器。
乾隆二十四年（1759）平定準噶爾部和回部戰役取得勝利，這是對宮廷玉器製作影響極為重大的事件。新疆和闐、葉爾羌等玉產區被清政府所控制後，玉路得以暢通，質地優良的新疆玉料以歲貢的形式源源不斷地輸送到宮廷。
乾隆時期宮廷玉器的製作可以說是當時全國玉器製作的縮影。通過宮廷派駐地方的織造、鹽政、稅關等機構將宮廷玉器的製作從宮廷擴展至地方。除宮廷造辦處玉作、如意館以外，蘇州織造、江寧織造等處均承擔起為宮廷製作玉器的任務，形成了龐大的宮廷玉器製作網絡。
蘇州玉器雕刻的技術優勢
至於乾隆爺為甚麼最推崇蘇州玉匠的技術？原來是因為從明清時期以來，蘇州就是流行時尚的引導者。明末時，蘇州的琢玉工藝已被推為全國之首；到清代，蘇州更是全國首屈一指的琢玉中心。
乾隆帝對蘇州玉匠和玉肆的情況十分了解，也對蘇州玉匠的玉器製作水平非常有信心。他認為蘇州專諸巷中的玉匠是一個具有相當創作實力的群體。因此，在乾隆帝發派蘇州織造製作的玉器活計中，有時是不帶樣稿，特意留給工匠較大的創作空間，可見乾隆帝對蘇州玉匠的信任。
說到此，郭研究員以《桐蔭仕女圖玉雕（北京故宮藏品）》說明早期蘇州玉匠的心思有多細膩。《桐蔭仕女圖》為俏色玉圓雕作品，整塊玉石從中心取走了一件碗坯，蘇州工匠將餘下的材料琢成了一件具有江南庭園景色的器物。乾隆帝將這件玉器與春秋時修的和氏璧相媲美。《桐蔭仕女圖》圓門內外有茂密的蕉葉和玲瓏的假山，兩扇半月形扉門半掩半開，門內外各立一白衣少女，透過門縫相互窺望。也難怪乾隆帝將這件作品和春秋和氏璧相提並論，因為玉匠不但巧妙地利用了「廢料」，也善用玉本有的顏色而設計了這件充滿濃濃情意的玉雕。
蘇州新樣玉器的出現及影響
但很多事情發展到後來總是有變化的。到乾隆中葉以後，蘇州玉器行業出現了一種崇尚繁縟，纖巧、刻鏤，片面追求技巧而忽略藝術品味，甚至為減少玉料耗損而遷就材質原形這種不當設計的風氣。
乾隆四十六年（1781），蘇州新樣玉器的氾濫已經發展到相當嚴重的狀態。乾隆的詩文中出現了大量關注「新樣」、「俗樣」玉器的句子。新樣玉器令乾隆帝覺得「不堪寓目」，深感這是玉器的災難。在乾隆四十八年（1783）時，乾隆帝對蘇州玉工業這種單單為了「求速售」、「求善價」、「希厚利」的商業傾向十分不屑。故此他決定從自己做起，堅決地抵制和拒絕使用這種俗工時樣的玉器。
對於有部分可取者，乾隆帝採取一種融通的方式，命宮廷玉工改刀處理，磨去原有的裝飾，這種情況集中體現在玉如意的改刻上。通過這種同一件玉器修改前後所產生的反差，使俗工時樣的玉器和乾隆帝所認可的樣式之間形成鮮明的對比，從而起到警示的作用。
乾隆帝還從玉器的製作過程入手，對新樣的玉器在生產環節上予以引導。這時候，乾隆帝不再讓蘇州自由發揮了，下令將樣稿發給玉工，嚴格要求玉匠按式琢製，或者明確指示不能琢製新樣，提供大致的創作方向。
乾隆鍾愛的玉器種類和風格
綜合來說，乾隆帝比較接受的玉器種類和風格主要有以下兩個特點：具「工執藝諫」性質的作品和濃郁文人氣息的畫意作品。
在乾隆看來，玉器不但是玩賞之器，還是表達意願的載體，具有勸戒、進德的作用。通過對這類玉器的點評，表明了他對玉器寓意的重視，也可供玉工為借鑒。後來，玉工也創作了畫意玉器，又名玉圖畫，是指以文人逸事和山水名勝為主題，在平面或立體玉材上雕琢出具有繪畫效果的玉器作品。由於其雋永高雅的品位與乾隆帝追求文人情調的審美意趣十分契合，故深得乾隆帝喜愛。乾隆帝的倡導使得按照繪畫意境雕刻的玉插屏、山子、筆筒等流行一時，畫意玉器成為乾隆朝玉器相當有特色且水平極高的種類。
結語
蘇州玉工和商人明顯感受到新樣的玉器在市場上的滯銷，故他們不得不對乾隆帝的好尚取捨作出呼應。
乾隆帝不但以一個創作者的身份直接參與宮廷玉器製作過程，更是充當了調控者的角色。乾隆帝的上述調控舉措，使蘇州玉器雕刻與宮廷發生了十分密切的關係，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了蘇州玉器雕刻繁榮局面的出現。
（本文及圖片由城大中國文化中心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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