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緩 緒
清晨,村子裡仍冒著縷縷的炊煙,豐先生背著油畫箱,手裡拿著一幅一天前尚未完成的油畫,以及一個不用時便能被收合成一條木棍狀的三角凳出了門。
當他在村子裡轉了幾個彎,隨著小山村中一條用碎石鋪成的小道來到村子前面的一條小河邊時,發現不知從幾時起,自己的身後已跟上了幾隻走起路來時還搖搖晃晃,不算太穩的小鴨子。
當這幾隻小鴨排著隊伍,踉踉蹌蹌地一直跟著他來到小河邊後,便一個接著一個地滑進河裡游起水來。
望著遠處的景色細細地琢磨了一陣子,在河邊找到了那塊兩天前曾做過記號的地方後,豐先生便支撐起畫架,很快對著面前那片被晨光照射著的霧濛濛的河岸動起筆來。
接著前天因為太陽出來,光線變了,而只畫了一半的那幅風景畫,他想要繼續描繪的是山村中那種不息的生機,那種安閒自得,不計名利,無須過問今夕是何年的寧靜。
河面上聚集著一些很快便會散去的晨霧。透過晨霧,那帶著縷縷炊煙的山村的景色,看上去很有一種正在不斷變換著的生命的動力。在這種特別原始的動力及動感中,蘊含著的是一種飄忽不定,難以把握,但卻使人總是想要用不同方式試著去將它表現出來的美感。
17
這幾天,村子裡來了一位藝術家的消息已很快傳了出去。每次去外面畫畫,那些偶爾路過的人,不是主動上前招呼,便會站下來不出一聲地朝著那幅正在畫著的畫作觀賞一陣子。
在傑姆家住了幾天後,豐樸源先生發現這個村落雖小,環境也很閉塞,但村子裡不論是已婚或未婚的年輕男女的舉止卻很自然得體,就像十八十九世紀時曾被當時的畫家描繪過的那樣。而這座小小的村落也有一種同樣的味道,雖然乍眼看去並不能使人覺得驚奇,但卻無時無處不散放著那麼一種深藏不露的秀氣。
這天早晨正在河邊畫畫,豐先生發現有一對年輕男女從前面向他走來時便帶著一臉的笑容。
「早安!先生。」
剛在他身邊站定,便聽那年輕男子用法語主動地說。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很怪,就像是臨時從哪裡拷貝來的一句台詞。
「啊,早安!早上的氣氛真是令人感覺愉快哩,你不覺得嗎,年輕人。」
豐先生應了一句,並沒有停下手裡的畫筆。
「我,我是因為看您畫得這麼好,把這地方畫得這麼美,才,哦,我是想,是想……」
混合著幾個簡單的法語單詞,還沒等他用意大利語,把本來想要說的話說完,便見他身邊站著的那位一直就沒出過聲的女孩,已急急忙忙地從他的衣袋裡替他掏出了一張上面寫著不少字的紙。
接過那張紙後,男孩便照著紙上寫著的一些字開始磕磕巴巴地讀了起來。那意思是,他覺得自己的未婚妻長得很美,就是站在自己身邊的這位少女。而他們的婚事還遙遙無期,為此,他很希望豐先生能抽空為她畫一張像。因為他不是這個村子裡的人,平時根本沒可能見到她,所以很希望自己能擁有一幅她的畫像,以便把那幅畫帶回去後能掛在自己家的牆上。
事情很簡單,只要從年輕人說話時的那些手勢中,應該也能看明白他最終想要說的究竟是一件甚麼樣的事情了。
「好吧,沒問題。」
得知那女孩住得離自己不算遠,平時也常有空,而且聽說為了能把求畫的意思用法語說明白,兩人還曾特地跑到那家小酒館去向那位年輕的侍應求教過法語時,豐先生便十分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那天晚上吃完飯,傑姆太太也向豐先生證實了這件事。因為據說有人曾特地跑來向她打聽過他,並向她傳遞了這一消息。
「那小夥子人挺不錯。而這件婚事在年頭也是費了很大的力才定下來的。」
只聽傑姆太太說。
「為甚麼呢?是因為他們並不情投意合嗎?」
豐先生隨便問了一句。
「不是,是因為女方的父母很希望托人能在市鎮上為自己的這位千金找婆家。」
「為甚麼呢?」
「為甚麼?一定是因為覺得山裡人的日子過得太清苦,生活沒甚麼出路,希望女兒能過得幸福吧。」
「那女孩自己又有甚麼打算呢?」
「看起來總是因為覺得那小夥子人不錯吧。總之依我看,最後能把事情定下來真是頗不容易哩。」
生活在小山村裡的人,相互之間的關係是融合親切的。不論是對自己的家人,還是對一位與己完全無關的外人。人與人之間總有著那麼一種與生俱來,不易更變的凝聚力。
(本故事由電影劇本《紅房子》編寫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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