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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茶，大多也志不在吃，而在於聊天而已。 網上圖片
陶 然
其實我並不特別喜歡飲茶，對茶的感覺一般，可以喝但不狂熱，不像一些朋友，無茶不歡。有的潮州朋友還愛喝功夫茶，慢火熬，小小杯，一口含在嘴裡，閉起雙眼，慢慢品嚐，神遊天外，一副世間美味盡在其中的神態，叫像我這樣只會牛飲的化外之人萬分羞慚。茶文化跟我沒有緣份。
但茶似乎又在生活中無處不在，最近閱報，「病人」把綠茶當尿液送到某地某私立醫院，醫生竟稱病人「尿液」檢出炎症、黴菌和雜菌，更診斷出重度腎虛、前列腺炎、附睾炎，治療費每日需546.4元人民幣。假藥貴貴地開給病人，當然目的是為了賺錢。病人沒有這方面的知識，除了挨宰，還能怎麼樣？這還算好的呢，如果開的是吃下肚子裡有害的東西，那就不吃也罷。問題在於你永遠不清楚那是甚麼東西，有益？有害？也就只能相信廣告。比方報紙、電視台天天有這樣那樣的專門推銷，你又不是神仙，哪裡可能立判是非黑白？
說不特別喜歡，但在香港日常生活中，又總是免不了要跟人飲茶。七十年代中剛移居香港時，對滿耳「飲茶」之聲不理解：茶有甚麼好飲？但後來漸漸明白了，一般人是不請人到家裡坐的，普通人家家居淺窄，不太方便，如果是豪宅，又不能不防。所以最好就選擇茶樓，可以海闊天空，聯絡感情，涵養德性。那時天真，街頭遇到久不見面的朋友，他們隨口說一句，得閑飲茶！便信以為真，果真癡癡地等。後來見得多了，這才明白，那只不過是分別時的慣用應酬詞，不必認真。
那時飲茶是吃完後按籠數結賬的，於是便出現貪小便宜的食客將籠子悄悄收起的鏡頭。茶樓中午時段總是人山人海，有的茶樓允許茶客守候在桌子旁邊，站在眼看就要吃完的那一圍，自以為得計，豈料吃得高興的茶客回過頭來，白了一眼，牙籤剔著牙縫，長長地吐出一句，有─排─呀！你當然就只好沒趣地鼠竄。
舊式茶樓自有舊式茶樓的風味，西環那一家老茶樓，裝修古色古香，上了年紀的茶客大都是街坊鄰里，看報紙的看報紙，東家長西家短的東家長西家短，議論時局的口沫橫飛，看見來人了又忙著打招呼，穿白衣白褲的年長夥計端茶倒水，奔走在桌子之間。偶有一對年輕情侶，已是異數，讓人眼睛年輕。
舊式茶樓比起新式茶樓，同是飲茶，卻多了一份舊式風情和人情味。當然也要有閑，哪能像商業區的茶樓，個個趕時間回去上班，滾水淥腳，吃完就算。連夥計也都行色匆匆，繁忙時段你揚聲都無效，埋單時更搞笑，說是電腦結賬，但就是遲遲不來。原來他們招呼不過來。客人笑道，沒人結，那我們免費算了！可是世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等你站起作勢要走，賬單馬上就送到面前。
飲茶飲來飲去，萬變不離其宗，除了個別茶樓，都是那些品種，而飲茶，大多也志不在吃，而在於聊天而已。而且茶樓的茶很一般，無非是普洱、香片、菊普，有的還有鐵觀音。我對茶絕不挑剔，紅茶綠茶都無所謂，喝起來一個樣。最近才聽說，有的茶濃得看不清是甚麼來頭，最好不喝。這才驚醒，不知道有多少不明身份的食物，早已混水摸魚吃進肚子裡去了！
那次在澳門飲茶，吃了雙皮奶，至今唇頰留香，不能忘記。雅加達「香港酒樓」的點心也讓我「思鄉」，我懷疑那些地道點心是出自香港過去的師傅之手。香港飛機場「美心閣」的楊枝甘露是甜品，不是每家酒樓都有。灣仔「泰昌餅店」剛出爐熱辣辣的蛋韃，一咬下去，不知人間何世。還有萬隆超市中心「芭堤雅」冷飲店的芒果汁，我記得我們在椰子樹下坐著喝，熱帶的夜風陣陣，涼爽極了！當然Pacific Coffee的Cheese Cake，也相當好吃，只是吃多了，有點膩味。
記得那回在杭州，老友X駕車帶我去農家吃農家菜，菜香四溢。農家菜吃得多了，但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那一回。吃完登高，望過去，一片田野，遠處是青山隱隱，我們喝著龍井茶，熱氣騰騰的茶香嫋嫋。
許多內地朋友喜歡送茶，鐵觀音、大紅袍、龍井自不必說了，還有六安瓜片，我之前聽都沒聽說過。原來它是歷史名茶，為中國十大名茶之一，在唐代，稱「廬州六安茶」；到明代，始稱「六安瓜片」，為「上品」、「極品」；在清代，為貢茶。六安瓜片沿襲傳統工藝，一律在「穀雨」前後十天採摘；早上採，下午扳片，去梗去芽；而後炒生鍋、炒熟鍋、拉小火、拉大火，直到其霜有潤，香味撲鼻才算。「六安瓜片」1924年曾送過加拿大國際博覽會參展；周恩來與葉挺曾有一段「六安瓜片」情結；1971年基辛格第一次訪華，中國將「六安瓜片」作為禮品餽贈……日本朋友送我「京番茶」，我不懂日文，看不明白有何作用，即使看懂，也無濟於事，對於像我這般不識品茶的人來說，好茶次茶都分不清，更遑論其他了！
成了老香港，我現在當然明白街頭偶遇久違的朋友，得閑飲茶是口頭禪，不必當真。究竟是成長了，還是世故了？不知道。但是，飲茶！飲茶！這一句的確好用。請人也好，陪罪也好，交際也好，全都用得上。
是的，飲茶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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