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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與《撒哈拉的故事》
文:凌欣元
初讀三毛,有兩個原因。一是一位閨蜜的極力推崇。她極愛三毛,每一部作品都買來反覆讀,並且相當有信心地對我說「你一定會喜歡」。二是帶著點功利心的學習。在寫作的領域,我偏愛遊記,每每旅遊歸來,恨不能事無巨細一一寫下,這樣的壞處很多,寫出的全是流水賬式的廢品,而且堅持不下來,寫個一兩篇就扔了筆不肯再寫。媽媽說三毛的書,可以把生活化的細節寫得讓人嚮往,我心想這不錯,適合我學學,於是從網上買了《撒哈拉的故事》,花了一個星期慢慢讀,果然是佳作。
撇開這本書不說,我也是去過撒哈拉沙漠的。2010年的10月,我站在埃及金字塔下,黃沙拂面,大地炙烤,我不清楚21世紀的撒哈拉和三毛當時看到的有甚麼不同,但大抵也是相似的,天地之間像是一個巨大的蒸籠,漫漫的沙地彷彿能冒出白煙,遠處已經見到沙漠邊緣的城市海市蜃樓般若隱若現。當時我沒有讀過《撒哈拉的故事》,想必讀過這本書再看到沙漠的人一定會大失所望,因為三毛筆下那個環境艱苦卻充滿了自然野趣的地方,在普通人看來,少了趣味,剩下的只是惡劣天氣帶來的絕望。特別是沙塵暴襲來的時候,傍晚瞬間變成了夜晚,高速流動的空氣捲著細小的沙礫打在臉上,手上端著杯子的水面上迅速浮起一層瑣碎的雜質,不消半刻就讓人體會到叫做灰頭土臉。
只是在撒哈拉沙漠的邊緣走了走,我就感到了沙漠的可怕,可是三毛第一次走進沙漠,卻與我截然不同。她寫道:「如夢如幻有如鬼魅似的海市蜃樓,連綿平滑溫柔得如同女人胴體的沙丘,迎面如雨似的狂風沙,焦烈的大地,向天空伸長著手臂呼喚嘶叫的仙人掌,千萬年前枯乾了的河床,黑色的山巒,深藍到凍住了的天空,滿佈亂石的荒野……這一切的景象使我意亂神迷,目不暇給。」
令我驚訝的不僅是她面對沙漠的這種態度,還有她適應的方式。三毛在沙漠中煮飯,把媽媽從台灣寄來的粉絲稱作「雨」,用簡陋的工具做出「粉絲燉雞」,「螞蟻上樹」,可能這些菜並不好吃,不過卻讓人看得饒有興味,垂涎三尺。三毛在沙漠中佈置自己的家,厚海綿和棺材板組合,縫上彩色條紋布就是沙發;舊的汽車輪胎裡面填上紅布坐墊,成了鳥巢似的座位;深綠色的大水瓶,上面插上一叢怒放的野地荊棘,她說「有一種強烈痛苦的詩意」;塗上油漆的汽水瓶作裝飾;鐵皮和玻璃做了風燈……她還從墳場的陌生老人手裡買了石塊雕像,添置了羊皮鼓、羊皮水袋、皮風箱、水煙壺、沙漠人手織的彩色大床罩、奇形怪狀的風沙聚合的石頭等等沙漠中罕見的家庭用品,儘管我沒有親眼看到,但我能想像,她的家是一個怎樣的藝術殿堂,或許比我們現在的許多創意作品還要美麗得多。三毛在沙漠中還時不時打扮一下,結婚那天,她穿了一件淡藍亞麻布的長衣服,配著涼鞋,頭髮放下來,戴了一頂草編的擴邊帽子,沒有花,去廚房拿了一把香菜別在帽子上。這樣的裝扮被她的丈夫荷西評價說很有「田園風味」,在我看來,可以與現在流行的「森女系」媲美。
正是因為我去過沙漠,才更能感受這本書中最可貴的一點:樂觀。即使被令人無法忍受的鄰居騷擾,三毛還是可以用輕鬆詼諧的筆調去描述。三毛是一朵沙漠裡肆意開放的薔薇,在一片荒蕪中,自由自在地綻放;在一片乾涸中,流溢無聲的滋潤。她在貧瘠困苦的撒哈拉,在一群文化背景完全不相同的異族人中間,彷彿黑白電影中一抹唯一的色彩,用自己獨有的絢麗方式,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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