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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逸飛作品《故鄉的回憶》。網上圖片
吳鳳珍
由於畫家陳逸飛的一幅油畫《故鄉的回憶》中的一座周莊的雙橋，讓這周莊小鎮著實的紅了起來。
在周莊不僅有雙橋等小巧玲瓏的美景令人流連忘返，還有好些鄉土氣息濃厚的習俗讓人回味無窮——譬如阿婆茶。
阿婆茶並非指茶葉的名稱，而是喝茶者的身份，是一種茶會，以茶聚會。是上點年紀的老阿婆們在工餘之暇大家聚在一起喝喝茶、談談家常的。這名稱夠鄉土味的，凡事俗到了極致反倒有些雅意了。
這水鄉小鎮上的阿婆們有個喝集體茶的習俗。自由結合，如阿慶嫂唱的那樣「來的都是客」，來者不拒。一般一張八仙桌，人多時來個雙拼八仙桌可也。有人抱個寶寶來，也有人手裡正在編絨線。
是休閒，是無主題的隨便瞎聊，故毋須一本正經，在這兒可以一切隨便。而味道就在這個隨便裡！
桌上的茶食一般是四盤，全是農副產品自己加工而成的。誰家有什麼消閒果子盛兩盤來，其中一盤鹹菜梗是主要的，餘則隨便什麼都行：有腌嫩薑芽；腌萵苣筍（曬得半乾，如小青蛇，故名小青蛇）有曬過的毛豆莢乾等等，莫不以農副產品為原料，而經自己加工而成的。盆盆都透著一股濃厚的鄉土氣。
且說那毛豆莢乾，我不僅對它熟悉，還有感情的。是我娘年年弄的大人小孩吃的最好的消閒食品及父親的下酒菜。農曆八月半左右是稻熟毛豆上市的時候，挑闊板毛豆一買就十斤，加鹽煮熟後攤開曬乾即成。與城裡高檔些的燻青豆不同的是毛豆莢乾體積大，需自己剝。周莊的阿婆們最喜歡坐在那兒，一人抓一把自己剝：她們剝出了生活的情趣，也剝出了身心的真休閒，從而達到了心靈的澄淨與寧靜。細細嚼，慢慢地品，品出了這簡單烹製豆兒的真味——香、甜、鮮！這剝的本身就是一種極妙的消遣，味在其中。所以有人寧可剝花生吃（破頭小花生更香），而不大欣賞吃花生米。
過去的文人常自詡咬得菜根香，其實周莊的阿婆們更懂得這菜根的真味。她們把這盤腌菜梗當作主要的茶食者，這便是證明。她們有一雙巧手，故並不一定得在腌菜缸裡腌，連那細頸的酒瓶裡也能腌上几棵菜的。有趣的是她們把它們不僅視為正宗的主要茶食，且還放進任何店裡去賣。一瓶瓶陳列在沿街的櫃枱上——透明的玻璃瓶裡幾棵生青碧綠的菜梗，有的頭上還頂著一朵嫩黃的菜花，是商品、更是絕妙的裝飾，煞是生動養眼！那是周莊一道與眾不同的鄉土風景線呢！這菜梗有些兒脆，耐嚼，細品之下倒也能品出絲絲的甜味來。
這些自己加工的天然農副產品，毋須擔憂會有甲醛等物的污染，盡可放心地去吃。
茶桌邊的阿婆們人手一根菜梗，在少齒的嘴裡努啊努地啃著，努得津津有味，也努出了人生的真諦！那模樣兒令人忍俊不禁。
她們也關心國家大事——早已過了言論禁錮的年代了，於是，國事、家事、身邊事，尤其是小鎮的舊事與新聞。她們能談得恣意汪洋、無拘無束、縱橫捭闔、海闊天空。毋須擔心甚麼政治風險，確確實實的「自由談」。當曾經失去過自由談的情況後，更體味出了真正的自由談也是一種享受，一種境界、一種情趣！從她們的情態看，她們滿足而又瀟灑！
水是周莊水，茶葉隨便（茶客之意不在茶也）。清茶一杯，多少往來事，都在這隨便的談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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