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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羊璧
八月廿三日，今年的農曆正是七月初七，七夕。傳說中，天上的牛郎織女七夕相會。
天上的事也如人間的事。牛郎織女七夕相會，人們也為牛郎織女高興。
手頭常放著一本《唐詩三百首》。裡面有一首《秋夕》絕句，寫的就是牛郎織女：「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街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這首詩寫的七夕情景，很令人嚮往。在涼如水的七夕之夜，在空曠的地方臥看牽牛織女星。在香港這樣的大城市，這種情趣是不容易領略得到的。哪裡去找到這樣清靜悠閒的地方呢？
天上的這一對愛侶，是牛郎，是織女，男耕女織，都是農業社會的特徵。中國是個農耕古國，也可見這些可愛的傳說，來歷很古了。
香港到處都是高樓大廈。我住的地方也是，最高的一層是三十多層（在香港不算很高），住在最高一層的人們也許可以走上天台，仰觀一下天上的星辰，不過，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這個興趣，走上天台去看星星。
住在大城市的人們，把天上的星辰忘了，把夜裡仰觀星星的興趣也忘了。
這首詩的第二句：「輕羅小扇撲流螢」，還引起我的一個小回憶。在香港的郊區，我住過一段日子，在一個晚上，見到螢火蟲。在我來說，是一件很難得的驚喜。
螢火蟲，夜夜紅。農村的人不會覺得難見到，但那一晚我見到時，覺得是驚喜的。多麼美，在幽暗的夜裡，這樣一團小火光在飛動，實在很美觀。
螢火蟲，是有來頭的，是昆蟲中的一個重要種類。牠的尾端具有發光器，會現燐光。發光器中的細胞，有一種可燃物，支氣管輸入了氧氣，就能使牠發光。
小小的螢火蟲身上，有一種構造，遇上氧氣，就會發出燐光。世界上的生物就有各種各樣的本能，小小的螢火蟲，竟會發出光來，這太奇妙了。如果身體巨大的動物也能發光，那就真是奇景了。不過在互相捕食的動物世界中，大家都要使自己隱伏，不要惹眼。大約因此，身體大的動物似乎是沒有甚麼會發光的。但是，小小的螢火蟲發光，是為了甚麼呢？
螢火蟲為什麼會發光？為什麼要發光？昆蟲學者也許覺得很容易解答，我是解答不來的，只是好奇，想問。
螢火蟲在夜裡活動，到處黑暗，也許因此牠要發光。這個答案很容易首先想到，但是我馬上又反駁自己，許多昆蟲都在黑暗中活動，沒有甚麼困難，只有螢火蟲發光。那牠是為了什麼呢？是想讓同伴們知道自己在哪裡呢，還是要吸引甚麼？螢火蟲不會為發光而發光的。
「輕羅小扇撲流螢」，螢火蟲自然不會是為了惹人來用小扇撲牠的。但是牠應該有牠的理由，只是此刻我沒有法子知道罷了。
好吧，就讓這個問題擱在那裡吧。
七夕這個晚上，人們或者臥看牽牛織女星，小孩子也許拿輕羅小扇撲流螢。這是很美好的生活情趣。不過，在大城市裡，這種情趣大概不存在了。大城市裡，人們夜間開了電燈，照樣進行各種活動，都忘了美麗的星空，忘了拿小扇撲流螢的情趣。如果此夕我想走出去望望星空，坐了電梯，出了門口，到了街上，仰頭一望，連星空都只是窄窄的一小片子，也許只能見到很少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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