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馮磊
路引，通行證的別名。我個人感覺，這東西頗類似於日偽統治時期的「良民證」或者1930年代閻錫山在山西推行的「好人證」。據說，閻錫山頒發「好人證」的時候，將其分為五等。具體而言，有產業有職業且有鄉友鄰居作保的，是一等好人。其他幾等，則依據這個原則有所變化。
好人分等，就像舊社會官員分三六九等一樣，其實是一門嚴酷的學問。當一個三等「好人」想要變成讓人放心的二等「好人」，不知得付出多大的代價。
路引一說，與李世民相關。傳說魏徵夢中斬了蛟龍，牽連到太宗李世民。一代雄主被抓入地獄，面見閻羅。閻王爺知道太宗是冤枉的，就頒發了一紙公文給他，作為身份說明。然後被牛頭馬面一路引著回到人間。——這事隱晦得很，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古往今來的歷史人物，我最不喜歡的是朱元璋。論原因，不外乎此人冷酷無情、殺人如麻。更不外乎他吃透了中國歷史與文化的厚黑底色，是一個潛規則的行家。為了困住農民，不讓人口自由流動，朱元璋一朝仿照前人實行連坐的政策。這種做法已經殘酷得很了，朱皇帝還不滿意，更實行路引的手段。當時農民自由行動，範圍僅限百里。超過百里的範圍，就需要地方官府核查派發「路引」。——這是一種身份介紹類的小憑證。有了這個東西，萬事大吉。沒有這個東西，就要被抓到官府裡去了。
洪武六年八月，江蘇常州有老婦人得了急病。她的孫子急於外出求醫，倉促之間沒能拿到「路引」，被當地官府抓獲。按規定，老太太的孫子是要問罪的。但是，戲劇化的場面出現了。朱元璋聽說以後，不僅沒有治罪，反而大張旗鼓地嘉獎其孝心。
朱元璋是個變態的傢伙，容不得別人說三道四。但是，《明史·解縉傳》裡卻出現了一次意外。解縉才華橫溢，名氣大得很。一次不知是否喝多了的緣故，竟然大著膽子上書。他寫道：「國初至今，將二十載，無幾時不變之法，無一日無過之人。嘗聞陛下震怒，鋤根翦蔓，誅其奸逆矣。未聞褒一大善，賞延於世，復及其鄉，終始如一者也。」
解縉的奏摺，無疑是在指著朱元璋的鼻子大罵，痛罵其橫徵暴斂，不顧他人死活。但是，讓人感覺吃驚的是，朱皇帝不僅沒有殺他，反而對其大加讚賞。老朱說，「朕與爾義則君臣，恩猶父子，當知無不言」。一不小心，年紀輕輕的解縉成了老皇帝的知音。傳說，他感動得幾乎為此落淚。
解縉此時的涕零，不僅有知遇的感激，更有被免於屠戮的驚險。如此強烈的刺激，讓這個才子產生了強烈的幻覺。他於是繼續按照自己的方式在官場上任性。結局是，永樂八年，他因為「私見太子」，被另一個信奉鐵與血的皇帝朱棣下了大獄。最後被錦衣衛扒光衣服，凍死在雪地裡。
|
